视野有些发晃,林岚不禁踉跄了两步,昏晓坠落在地,他亦是双手撑着膝盖缓着气,口鼻间有温润的液体缓缓滑落,林岚抹了一把,是泛黑的血,他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老夫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总得寻点自保之物。”万俟云不疾不徐地走来,佝偻的身形似乎一碰就倒。
林岚抹干净脸上血迹,站直了身,嗤笑道:“长老不是倾家荡产地购买神血去了吗?”
万俟云面带笑容,沙哑地道:“有人看老夫年迈好欺负,他们不开眼,总得付出点代价。”
林岚冷笑了一声,然而视野愈发的模糊,他退后几步,靠在了树干上,“堂堂东林门内门长老,对付晚辈,居然得用这种下三滥的偷袭手段。”
“不必激老夫,”万俟云依旧不紧不慢,他不需要动手,只要等着林岚毒发身亡,“将死之人,就想拉个垫背的,哪还在乎什么手段。”
“你不是还有神血吗?”
万俟云似乎这才想起那个匣子,笑了笑,“不错,还有个希望,但也只是希望而已。”
万俟云距离林岚不足一丈,他看林岚已经连站立都显得勉强,抬起木杖,想迅速解决这一战,正在这时,脚下地面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万俟云大惊,刚要抽身而退,木屋周围的树干上现出几枚燃烧着灵力的黄符,它们隐隐连结成阵,万俟云顿时感到身上出现一股巨大的压力,像是背负千斤而行,“幻术隐藏符纸,符纸连成阵法,你在踏入这里时早就做好准备了?”
林岚躲到了那棵树后,一树之隔,不足一丈,却分隔了生死。
林岚没有回答,随着地下的光芒愈来愈刺眼,他微微一笑,“长老,不如感受感受我新创的招式,我管它叫,破财消灾!”
万俟云:“……”
数十件价值不菲的灵器同时自爆,如果是当初的他还有一线希望死里逃生,但现在根本只剩下一条死路。
“我即使要死,你也休想活着!”
万俟云突然面目狰狞,不顾周围的危险向林岚冲了过来,在阵法的镇压下,他骨骼碎裂,血肉绽开,眼里布满了血丝,恐怖无比。
他手执的木杖忽然爆裂,露出一条漆黑的锁链,锁链如毒蛇而至,瞬间洞穿树干,也洞穿了后方林岚的胸口,它就仿佛有意识一般吞噬气血,与它接触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发黑。
林岚双手握上了锁链,手掌亦是迅速地变得苍老,与此同时,万俟云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走向衰败,那个如同老人的中年男子一头发白如雪,如今更是不断脱落。
他畅快地大笑着,笑容悲凉,在他的笑声中,脸上的褶皱越来越多,连牙齿也松动脱落,最后被灵器自爆的白光淹没,白光中,仍能听到他苍老却仇恨的声音。
“曹小剑,你接连害我弟子,今日,便同我这个做师尊的一起,以命偿还他们吧!”
林岚双手发力,口中漏出一声怒喝或是痛哼,将锁链自胸口抽出,锁链紧紧吸附着他的血肉,离开时还被撕扯去了一块皮肉,林岚以脚勾起昏晓将锁链钉在了地面,可此刻的锁链似乎失去了生命,没有再动弹。
巨大的轰鸣响彻在霞城之外,东南方向的江水城神色一动,向爆炸的中心而去。
“还有,神血。”
林岚视野模糊,他没有去看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万俟云,四周的符纸已经燃尽,他踉踉跄跄地走向木屋门口地面的那个木盒,此刻,他只要相信万俟云一次,相信万俟云不舍得死,他一定给自己留了退路。
“你……该死……”
林岚似乎猛然间被惊醒,他回身看去,万俟云失去了生机的空洞眼眸里闪烁起了诡异的光芒,漆黑的锁链像是诞生出了灵智一般,一头扎在他的眉心里,一头一路延伸向了自己。
林岚低下头,锁链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的木盒。
木盒碎裂,连细针也断裂成为两节,地面的土壤似被某种液体浸润,呈现出与周围截然不同的光泽来,林岚再无迟疑,将断裂的细针扎入血管,可其中神血已经半点不剩。
万俟云的笑声从没有开合的口中,或者说是从那个颅骨中几经回荡扩散而出,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漆黑的锁链摇头晃脑地自林岚背后升起,头上的锐利的尖椎正对着少年的心口。
林岚对其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眼里只剩下湿润的土壤,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信念压垮了他最后的迟疑,少年拿双手挖出泥土就往口中塞去,土壤腥涩苦楚,却混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香甜。
锁链在林岚做出那个它意料之外的举动时顿了一下,然而此刻似乎能从它身上感受到一道杀意闪过,电光般朝少年心口刺下。
“曹小剑!”
少女娇柔的嗓音中带着惊慌与愤怒,看向万俟云时无邪纯真的眼眸里似乎燃起滔天怒火,墨秋炎猛然大惊,带着红烛几个起跃落在林岚身边,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着火的万俟云,而黑色的锁链遭此劫难,也是软趴趴地盘旋着坠落在地。
“小姐?”墨秋炎一把托住软倒下去的红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看恐怖的大火,再看看怀中的少女,感受到红烛只是因一时愤怒出手过重力竭昏迷,墨秋炎才松了口气,不悦地看向狼狈的少年,“你还想待到什么时候,城中的武修都在赶来,你……”
墨秋炎突然顿住了话语,他看到林岚茫然地抬起头来,双眼落下了两道黑色的血泪,耳朵里也在往外淌着黑色的血,最后他轻咳一声,口鼻中涌出更多的血,而林岚也是支持到了极限,视线变得黑暗,倒在了地上。
“你们……”
墨秋炎感受到迅速接近的脚步声,无奈一叹,扛着林岚抱起红烛朝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