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月一个眼神吓得雨湘求情的话语堵在喉间。
“梁兴，让陌生人入府修建私库、放任贼人往库房放置毒蜡烛，这两件事但凡缺少一件，我都不会中毒。”
“你现在说一时疏忽，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目光落在茉莉身上，“你以后做事留个心眼，若梁家人以旧日交情要你帮忙，想好了再做”
“倘若我因你出事，我要你全家的命。”
茉莉心肝直突突，“是是，奴婢记下了……”
雨湘见她拉开距离，哭道：“王妃，你入府以来，奴婢自认尽心尽力，你就不能同画眉一样多给奴婢一些信任，让奴婢留在芙蓉院吗？”
苏隐月不为所动，“我现在要杀你亲哥哥，你对我没有半点怨恨？”
雨湘哑口。
“你对我没有怨恨，你父母也没有？假如有人借此事游说你家对我不利，你能不受他们影响？”
雨湘捂脸哭泣，不能，她做不到。
苏隐月没有把话说死，“你若想回我身边，那就和画眉一样立下功劳。”
雨湘一听有商量的余地，期期艾艾道：“王妃，能不能饶奴婢哥哥一命？奴婢以后唯你马首是瞻。”
“不能。”
梁兴眼中的光灭了，王妃心硬如铁，不会心软。
他对着江在御的方向拼命磕头。
“王爷开恩，饶小人一命！小人母亲是你乳母，小人卑贱不敢自称王爷乳兄，只求王爷看在小人母亲的面上，给小人一条活路！”
梁兴此举，让江在御有种被道德胁迫的不适，“本王有八个乳母，建府后独独让秦嬷嬷继续伺候，就是因为她从不逾越，恪守本分。”
“王妃因你中毒，本王只要你一个人的命，而非牵连你全家，便是本王看在你母亲的面上。”
苏隐月讶然，他这话是把要杀梁兴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福伯看懂了江在御的决心，挥手让下人把梁兴拖下去。
身体一轻，生路远离，妹妹含泪目送的一幕狠狠刺痛了梁兴的心。
一股不甘和不服从心底升起，气得他脸颊通红，路过福伯之时，狠狠踢了他一脚。
“王爷，你不要中了福伯离间计！他是在铲除异己！”
还有福伯的事？
江在御正色起来，给了下人一个停止拖拽的眼神，问道：“梁兴，你知道什么？”
福伯蒙圈，忙跪下喊冤，“奴才只管内宅事务，对外招工和采买是梁兴负责的啊。”
梁兴撞开拖拽的下人，急切道：“此事是小人错了，小人认。”
“可当初福全私自带于伏威进府，害王妃背上污名，福伯花言巧语说动王爷饶了福全。现在轮到小人，福伯却要把小人拖下去处死，不是铲除异己是什么？”
福伯反驳，“你血口喷人！福全被人陷害，是无心之失。”
梁兴啐了他一口，“福全难道不知道王妃根本没接于伏威的拜帖吗？可他还是把人带进来了，这算什么无心？”
“你……”
见他哽住，梁兴继续道：“福全做错了事，你却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骗王爷放过他。”
“谁不知道福全是你侄儿？你保下福全的命，是想在王府培植势力，你不安好心，我当然要揭发你！”
福伯气得哆嗦，“你！你……”
惊讶、疑惑、明了、怅然多种情绪一一飘过，江在御心情变得复杂。
梁兴旧事重提，表面是说福伯蒙蔽了他，实则是在控诉他的区别对待。
“福全做了错事，本王轻轻放过，轮到你，却要处死。”江在御洞察道，“梁兴，你不服本王的处置？”（详见188章）
梁兴恭敬伏地，“王爷处事公正，小人心服口服。小人只是见不得王爷被福伯蒙蔽。”
听完，江在御表情凝滞了半息。
半是失落，半是感慨，轻喃出声，“原来祸根那个时候就埋下了……”
“到头来，竟是我害了王妃……”
声音轻得被风一吹就散了。
苏隐月依稀听见王妃二字，探身道：“你叫我？”
“王妃，是我对不住你……”
“细说。”
江在御摇头避开这个话题，重新把目光放在梁兴身上。
语气笃定，“李旺不是你一时疏忽放进来的吧？他允诺了你什么，李旺同伙又是谁？”
梁兴脸色一白，结巴道：“王、王爷误会小人了，小人没有……”
“你有。”
江在御看他的目光变得漠然，“福全年幼，且事发后坦白主使，有将功赎罪之心，本王这才网开一面。”
“你却只看见他做了错事得以活命，就起了侥幸之心，以为事情暴露后装作一无所知也能平安，故而放了李旺进来。”
梁兴惊恐抬头，他的心思和王爷说得分毫不差。
“看你表情，本王说对了。”江在御不疾不徐，“你明知故犯，恶意隐瞒，本王不会饶你。如实交代，尚能留一具全尸。”
梁兴反应过来想要再次掩饰，辩解的话刚出口，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雨湘眼泪直流，痛心道：“还不说实话？”
“哥，你想让爹娘嫂子侄儿，所有人陪你一起死吗？”
王爷既然说了这些，定会派人去查。
瞒不住的。
梁兴颓然跌坐在地，“我收了五百两银子，放李旺进来。”
五百两够他一辈子花销了。
他以为母亲是王爷乳母，凭借这层关系，加上他“一时疏忽”并非有意放贼人进府，王爷顾念旧情不会要他的命。
事实上，他差点就成功了。
雨湘气得又给他一巴掌，骂道：“混账！你害了全家知不知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梁兴被打醒，对着江在御使劲磕头。
和之前做戏不一样，这回他真心实意，两三下额头就出了血。
“王爷，是小人心存侥幸，利欲熏心，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只求王爷不要牵连小人家人！”
没听见王爷回答，他陡然抬头，恶狠狠地指向匠人群中的钱火，“他是李旺同伙。”
“他叫钱火，修建私库之时看见王妃院子有棵桂花树，才做了毒蜡烛毒害王妃！”
钱火猝不及防被指认，脑子空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