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萍收拾完屋子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可是电视剧里的家长里短让她很烦躁——
一会儿上门女婿被老婆羞辱了，一会儿儿子在妈面前不长嘴了，一会儿古板的老爹掀桌子不过日子了……
她换来换去，最后换到纪录片频道去看动物世界去了。
过了一会儿，木平波回来了。
小房间里幽幽落出来一点儿钢琴声，老头坐到沙发上小声问，“乔乔走了？”
“嗯，去酒店了。”
“她没说哪天走吧？”
“没有说。”
“哦。”
老两口坐在一起看动物世界了。
其实这几年下来，木晨曦和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非常多。虽然儿子跟他们之间话很少，但至少也会喊爸妈。
老人不知足，到这个年纪开始体会家和万事兴了，加上木羽乔闹出来的风波已经渐渐平息，他们就总想这个家最后能把人口凑齐。
不然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是空荡荡的。
自从航航的亲爸三婚又得了个儿子之后，基本上和这个大儿子就断了联系，乔乔这些年再有钱，也是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儿子这一家生活幸福，在老两口这里，难免就要想到一个人过活的女儿，最后就只能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
“要不……”木平波琢磨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去给木晨曦说说？”
话音刚落，小房间里的钢琴声忽然急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样的缘故，两人都觉得是他们这么小声的话语被木晨曦听见了。
也不想想，练琴的是孙女又不是儿子。
钢琴声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游萍这才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好跟他说？你以为他是傻子吗？你我是看着乔乔心疼，那儿子怎么看？他前十几年吃的苦不够多么？就这些年，他和方敏抒带航航也够尽心力的了，你觉得木晨曦会不会想，这也是乔乔算计的一部分？吃香喝辣姐姐得，吃苦受累弟弟担。你看你儿子有钱，他又享受过什么了?前十几年养成的节约毛病到现在都不改……”
木平波不言语了，老婆说的有道理。
他觉得要是换以前儿子还没发迹的时候，给他一些钱，诚诚恳恳为家里对他的不公道个歉，说不定这关系就挽回了。
现在，迟了，人家不差这点钱。
“我去看看航航的作业。”木平波站起身，进外孙房间去了。
没一会儿，家门再次打开，方敏抒回来了。
“妈。”
“嗳，敏敏回来了。”
“那俩小孩儿呢？”
“俩都在做作业呢。”
“哦，好。”方敏抒笑了笑，把包挂好，倒是先没去一平的房间，而是先去航航房间了。
里面又是一阵窸窣的说话声，显然是舅妈在操心侄子的学习。
她在那里面待了一会儿才出来，然后才推门进了一平的小屋。
游萍看着电视，半是幸福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家人祖坟冒了青烟，娶回来这么一个大家闺秀，虽说有点抑郁症，但却是这个家的压舱石，怪不得现在的家庭剧她看不下去一点，太假，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哪有那么多鸡飞狗跳。
……
方敏抒进门时，一平正在背课文。
木晨曦拿着语文书坐在小床边上，女儿昂着头在背，没一会儿背完了，她才对着方敏抒嘻嘻笑，“妈妈。”
敏敏摸摸她的头问，“流畅练习练完了？”
“练完了。”
“真的？”她这次是看着老公，那意思是——你可别包庇你的小情人。
木晨曦无辜似的点点头，“真的。”
敏敏哼哼笑了声，又把电钢打开，“那木一平你来一遍。”
在一平眼里，这天妈妈穿了件紫色晕染的毛衣，还化了妆，总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可是一说到检查作业，她又觉得妈妈很威严了。
一平坐回琴凳上过了一遍。
“嗯，挺好。”
方敏抒说完，在练习曲上给她画了两个勾。
一平这下交了差，便又活泼起来，问道，“妈，刚刚那件事，别忘了。”
木晨曦问，“嘿，你们娘俩还有事瞒着我呐?”
娘俩又异口同声地对他说，“没有。”
“我跟你说。”
“妈跟你说。”
后面这两句也是同时说出来的。
木晨曦顿时哭笑不得，“好好好，你俩都跟我说吧，我听着。”
一平脑袋一偏就要往外溜，“妈给你说吧。”
抛下这句话，她就喊着“奶奶”跑了。
小房间里就只剩下夫妻俩了。
木晨曦问了一下敏敏工作上的事，她就很琐碎地答了一下。木晨曦又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她笑笑说“一会儿再讲”。
随即回房间去拿了药。
游萍说，“牛奶给你冲好了，趁热喝了，啊。”
敏敏应了一声“谢谢妈”，然后就很平常随意地就着牛奶把药吃了。
……
“所以，到底什么事？”
她坐在床边上一边解着头发一边说，“你姐回来了，是么？”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木晨曦这才恍然大悟，“一平跟你说的吧？”
敏敏点着头“嗯”了一声。
“没什么想法。”
敏敏说，“我也感觉挺突然的，今天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还在槟城，晚上就回来了。”
“她现在已经没有以前的那股傲慢劲了，明明很有钱，却像个落魄的中年女人。”
“我知道你不恨她，”敏敏笑了笑，“我从来不跟你耳旁风，今天这件事情，是因为一平给我打了电话，我先答应女儿了。木总，你表个态吧，让我心里有数。你猜一平是怎么跟我说的？”
她学着女儿的样子演起来，“让爸爸一定不要赶姑妈走……你听听，你女儿都看得出来你和你姐不对付，她都不说是姑妈自己走，要说是你赶她走。”
木晨曦心有反骨，淡然反驳道，“我还可以觉得她是演给一平看的呢，有害儿童身心，下次不让她来了。”
“得了吧你，”敏敏摸摸他，“在外面挺大度一人，在家里就放不下。行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那你说我是怎么想的？”
“呵呵，不说。”
“嘿，方敏抒，”木晨曦笑起来，“你现在都学会搞我心态了呀？”
她咧嘴笑着说，“因为我有恃无恐啊。”
木晨曦一听，丢下一声“生气了”就背过身去了。
敏敏心想这三十几岁的男人怎么还有少年气，孩子一样，就贴过去哄他，“哎呀，好了好了，我错了行吧？”
他果然一哄就好，翻过来又是一脸的笑容。
敏敏莞尔，“这家里要是一直有这么一根刺插着，对两个孩子也不见得是多好的事情。大姑姐又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蛋。早就说过了，你们姐弟两个就是同一件事情的两面。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是算计已经不重要了。你也就是需要个台阶而已，是不是？那我也不可能让我老公主动伸橄榄枝给她吧，你说对不对？”
她一番话说完，木晨曦没话说了，在她肩膀边上闻了半晌香气然后说，“你今年多大？”
“三十三，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股子成熟女性的知性美……”
“嗳，会说你就多说点，我爱听……”
两口子面对着面傻笑。
然后木晨曦说，“明天我跟我妈说吧。以前，老头也就是固执了点，老太太也就是主见少了点。老两口为着当初没把水端平自责了很多年，一家人糊涂账，哪有算那么清的。”
“哦，现在你又知道了。”
“知道，知道，怎么不知道？”木晨曦说，“当初你不就是算糊涂账，然后把咱俩算一个屋里去了嘛。”
“是，是我追你的，我认账的。”
她也觉得难得，三十几岁了，还是常常能从心里冒出那种甘甜的感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