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想看着他长大
木晨曦刚刚坐起来打算喝一口可乐,便看见了姐姐。
他推了推眼镜,拍了拍野餐垫,微笑着说,“坐。”
木羽乔愣了一下,随即坐了下去。
木晨曦说,“本来说开车来接你的,妈说你自己打车来。”
这个开场白又让木羽乔感到意外,“哦?坐得下?”
木晨曦随意说,“家里有辆七座的,刚刚坐得下。”
木羽乔“哦”了一声,看着远处的两个孩子又无话了。
航航还没发现她已经来了,正在教木一平放风筝。
他让木一平提着风筝背,然后交待了几句,方敏抒就带着木一平换了个方向,从风筝的尾飘飘动的方向来看,母女俩应该是面对着风吹来的方向的。
刘以航拿着绞盘一边放线一边走远了,大约走了十多米,他开始收绞盘并很快把风筝线收紧绷直,接着他就举起一只手,显然这就是放飞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风筝尾飘动了起来,起风了,航航高举的手猛地放下,并逆着风起跑,那边提着风筝背的一平也松了手。
小子没跑几步远,那风筝就飞高了,他慢慢停下来,收紧绞盘,风筝就变高,风大一些他就放绞盘,风筝就飞得更远。
远处的木一平看着哥哥成功放飞了风筝,兴奋得跳了起来,然后就朝着哥哥狂奔而去。
敏敏则站在原地看着他俩,她的头发也在风中飘动,她也抬手捋了一捋。
……
这边坐在野餐垫上的姐弟两个看着远处的情景却无话。那边,放风筝的俩小孩把刚飞起来的风筝收了回来,这一次换堂哥提风筝背了,看来一平是要亲自操作一番……
木羽乔恍然了半天,才望着儿子说,“这些年谢谢你们。”
这话当然是说给弟弟听的。
木晨曦扭头看了她一眼,这天她也收拾过,但早已没了过去的那种锐利之感,却见她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漂亮的奢侈品手表,就打趣道,“表不错。”
木羽乔扯了扯袖子,但只能遮住表盘的一半,便只能尴尬笑笑,“别了,班门弄斧了。我是真心来跟你们说谢谢的。”
“哦,”木晨曦笑笑说,“你别看我们这些年干这干那,应该还是没你有钱,这几十万的手表我们是舍不得买。”
“我知道你在讥讽我。”
“嗯呢,谁敢跟富婆比啊。”
木羽乔沉默了,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现在的情况又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弟媳妇说弟弟谁也不恨,爸妈的口风露出来的也差不多是类似的意思。今天过来,却还是被讥讽了一番,他不就是嘲讽她只认钱不认人吗?
为了钱连儿子都可以不要。
这比臭骂她一顿都更让她难受。
“你就这样说吧,”木羽乔叹了口气,“说吧,这件事情你可以说一辈子……”
“不说了。”木晨曦说,“咱俩扯平了。”
“什么?”
“行了,”木晨曦笑笑,“以前那些事,都扯平了,我现在谁也不恨。”
“就完了?”
“不然呢?”木晨曦望着远处那快乐的俩小孩,“你看他俩多开心?你乐意你儿子在敏感多疑和怨恨中长大吗?”
“对不起。”
“当年你跑路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当年说对不起是为了让我照看爸妈和航航。”
木羽乔忽然轻笑了一声,“有点像狼来了的故事,想想确实,我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有目的的。在你心里,我肯定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你现在防着我也是应该的。”
木晨曦却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道,“方敏抒说你在外面每年都在给华文中学捐款吗?人家要给你一个荣誉理事的头衔你也没要。”
“是的,”木羽乔点点头说,“当年我说过,那些钱我拿去做慈善都不会退他们,这件事情我没有输。我小时候他们割在我身上的刀,我要他们加倍偿还……”
她说着说着,眼睛里又无神了,那种眼神,木晨曦很熟悉,老婆犯病的时候常有。
不过,姐姐倒只是情绪低落而已。
天上不知啥时起了云,正好遮住太阳,在地上贴了一小片云影,但很快又移走了。
木羽乔忽而又恢复过来,“你们两口子,还有爸妈都不缺钱,我想补偿一点什么,但是我想来想去,却没有什么能拿出来的。我还是知道的,方敏抒什么都不稀罕,你也是一样。”
“我俩稀罕的不多。”
他俩这样撮合了一番之后,话匣子才终于打开了。从哪儿开始说起呢,从木晨曦出生的时候说起。
她曾经很爱弟弟,什么都要想着弟弟,那时候她六岁,还是一个人心灵最纯净的时候,还是未经人事,不懂人间险恶的时候。
“总有人会说‘以后你弟弟长大了,你爸妈就不要你了。’”
“总有人会说‘你这么努力,将来这家里的东西还不是要归你弟弟。’”
木羽乔望着远处的航航和一平,娓娓地说着,“我对你不好过几次,然后就挨打了。那时候你记不得,爸爸把我吊起来打,妈妈在旁边织毛衣,织的你的毛衣,那件红色的……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情景……”
“后来你就学乖了是么?”
“是的。”姐姐说,“我小时候常做噩梦,梦见你长大了之后会撕烂我的生活。我想早早独立,可惜……从小越是缺什么,越是想从哪里找补回来,想要加倍找补。”
木晨曦接话道,“于是读大学被骗了一次,结婚又被伤害一次。”
木羽乔点头默认了,这些事情终于说了出来,忽然有了一种放下的感觉。
“爸妈其实也是后来被我逼着才想通的,”木晨曦说,“妈最开始还哭哭啼啼想要保全那点可笑的面子。”
“我知道,你放狠话说什么都不管,他们被迫听的你的,其实暗地里还劝过我。”
“我猜也是。”
木羽乔忽而笑了笑,“但他们最后还是被迫放弃了。我想把这些事翻过篇,不知道你能不能释怀。”
“我谁都不恨。”
“还是你比较会保护自己。”
木晨曦沉默了没说话,忽然想起自己人生的第一段记忆,那段记忆里好像只有他和姐姐,放下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航航的事,如果你想带他走的话……那是你的自由。”
“弟弟。”
“啊?”
姐姐忽然傻笑了好一会儿,“你看他俩多开心,我再不是以前那样恶毒的人了,横不下心。”
木晨曦不置可否,又问她,“还回槟城住么?”
“想看着儿子长大。”
“想留下就留下呗,”木晨曦说,“何必把心眼放得比针尖还小,白瞎了这么好的天气。”
他说完又朝着远处喊道,“刘以航!刘以航!木一平!嘿!”
木一平没反应,女儿耳背,故意耳背。
正在教妹妹收线控制风筝的刘以航听见喊声转了过来,就发现妈妈坐在舅舅旁边。
他愣住了。
一平急了,“哥,这个线怎么弄啊?”
方敏抒拍拍侄子,“妈妈来了,你还不过去?”
“这……”他看着一平,有些迟疑。
“去吧,”方敏抒推推他,“舅妈教一平把风筝拖过去。”
“好!谢谢舅妈!”
他飞也似地朝着他心目中的漂亮妈妈跑过去了。
敏敏躬下身对女儿说,“走了一平,绞盘给妈妈,我们去看看大姑。”
“你别把风筝弄掉了哦。”
“你当你妈和你一样傻?”
“就是和我一样傻!略略略!”
敏敏笑了,望向天上那风筝,风起了点儿乱流,它左右晃荡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她拖着风筝,牵着女儿,也朝着他们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