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求救!”
赵不凡微微笑着,说的仿佛是件很轻松的事。
刘仲武懵了,迟疑着问:“有人追杀小王爷?”
赵不凡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被追杀,是我岳父被很多江湖人士追杀!”
“朱大人?”
刘仲武脸『色』一变,急声询问:“朱大人不是出使大理?怎会被江湖人士追杀?”
赵不凡也不多耽搁时间,很快就把朱伯材当前遇到的情况给他说了。
刘仲武得知前因后果,没有二话,当即就点派两千铁骑火速赶往博望镇,这件事于公于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还是个顺水人情,他自然不会拒绝。
赵不凡也放下心来,转而把捉到袁朗的事告诉了刘仲武,若有深意地笑说:“刘将军,早前我在北疆的时候,曾带起两支精兵,一支是梁山军,一支是水浒军,如今梁山军已成大宋的劲旅,但水浒军却仍旧缺兵少将,虽说眼下我已经卸任,可那终究是我多年的心血,心里始终牵挂,所以很想促成水浒军的全面成型,如今也希望刘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算是为大宋增添一支新的精锐兵马,以御外敌。”
虽说刘仲武很少卷入朝堂的权利争夺,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北疆的情况他很了解,更知道梁山军和水浒这两支兵马是赵不凡的嫡系,所以他很明白赵不凡的意思,皱眉权衡许久,这才迟疑着说:“小王爷心系国家,末将本该竭力支持,只不知小王爷究竟需要末将做些什么,若是力所能及,末将自不会推脱,若是力有不逮,也还望小王爷见谅。”
刘仲武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显然是担心被拖到权利争斗中,但又不愿意轻易得罪人,所以也没有把话给说死。
赵不凡自然看出他的想法,为了安他的心,立刻便摆手笑道:“你放心,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关系,我只是希望刘将军在战局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招降王庆军中值得培养的猛将,并且能让一些给水浒军。”
“只是这样?”刘仲武愕然,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简单的事。
赵不凡笑着点头:“我都说了只为打造一支精兵,难道刘将军还不信?北疆的水浒军缺乏猛将,抵抗辽国会很吃力,这些叛军将领若是投诚,今后就让他们从军打辽国,既算是为他们自己赎罪,也约束起来为大宋护卫边疆,免得再生祸『乱』,何乐而不为?”
刘仲武深深地看着他,很快『露』出笑容。
“小王爷一心为国事『操』劳,末将又怎敢不从,定然尽力而为。”
赵不凡笑着摆摆手:“不过我们先说好,『奸』猾狡诈的不要,胆小怕事的不要,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将功赎罪。”
刘仲武大笑出声,爽朗接道:“不适合的人,末将也不敢推荐给小王爷。”
“那好,这件事就有劳你费心,还有我来的时候抓到袁朗,他有勇有谋,好好约束培养必是一员良将,我很是喜欢,你可得设法把他招降了。”
刘仲武略显犹豫:“小王爷,这袁朗不是我亲手抓住,我不知道他的弱点,可不太好办。”
“这……”
赵不凡想了想,很快接道:“王庆这伙叛贼最大的弱点是没有明确的旗帜,没有明确的共同理念,全靠几分兄弟情义和对荣华富贵的憧憬才聚集起来,求的就是逍遥快活和快意恩仇,但眼下已经起兵,那逍遥快活和快意恩仇就不可能了,必然有尊卑上下和组织纪律,勉强维系他们的就是兄弟情义和荣华富贵。
论起荣华富贵,跟着朝廷抵御外敌可是比当匪寇来得好,这点他们也没有优势,所以唯独剩下兄弟情义,这袁朗不肯低头应该也是为这个,但在我看来,不能交心,没有相同目标或是相似信仰的兄弟情义就不可能长久,纵然少数人互相有恩情,但不可能这么多人全都有恩情,所以要让袁朗降,那就把王庆宣扬的兄弟情给直接摆上台面。
你就直接公开对王庆叛军喊话,让他用襄州换袁朗,若是换,那我们轻而易举得襄州,把袁朗放了就是,若是不换,那他的兄弟情就立不足脚,多有几次自然就被瓦解,依我看来王庆不可能为了一个所谓兄弟而不顾自己,等袁朗慢慢寒了心,自然会降。
总之方法不只这一个,只要让叛贼的本质暴『露』出来,让叛军将领意识到王庆说白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盗匪,渴望的就是安身立命,追求的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和黄袍加身就行了,单是靠兄弟情就敢起兵作『乱』,那不是扯淡吗?他们靠什么聚集起来,我们就打掉他聚集起来的理由,王庆不过是纯粹的草寇而已,本就成不了大事!”
这一席话说得刘仲武眼中精光闪烁,眼睛直直地盯着赵不凡,当话音落下,他更是瞬间大笑出声。
“小王爷这番话按兵家的说法,那就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可是把平定王庆的策略都给说了,着实让末将深感惭愧,自统兵平叛以来,末将醉心于筹谋战局,只想着该怎么打好每一战,倒是落于下乘。”
赵不凡淡淡一笑:“刘将军过谦了。”
事实上他本就有提醒刘仲武的意思,眼下见对方已经领会,自然不再多话。
“刘将军,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逗留,只望将军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别的人我现在不清楚,有合适的将军便留意着,但我现在确定想要的人除去这个袁朗,还有个叫杜壆的人,那人我曾见过,勇猛耿直,若是能招降来为国镇卫边疆,着实是一员良将,只是那人是王庆的心腹,将军招降他恐怕要麻烦些,可在前面所说的基础上,等他对王庆寒心的时候,捉住他给予厚待,用恩义感化他,必降!”
刘仲武含笑点头:“末将心里已有盘算。”
“好,那我先走一步,告辞!”
“小王爷一路小心!”
赵不凡没有拖沓,转身带着朱琏快步离开,但没走上几步,他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去望着刘仲武笑道:“那个……刘将军,我觉得李懹退守营寨肯定是被打怕了,士气也低落,不如分支兵马装作进攻乾德县城,直接去断他的退路,迫使他出兵回救,实则在半途找个适合的地方一把火给烧了就是,何必打得这么麻烦。”
“嗯?”刘仲武怔住。
赵不凡对着他笑了笑,再没多话,径自带着朱琏走远。
好半天后,刘仲武猛地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赵不凡远去的背影,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若赵不凡不是圣上的义子,若他的身世不是一个误会,若他是真的二皇子赵柽,那该有多好……”
…………
赵不凡可不知道刘仲武心里的想法,离开战场过后,他和朱琏径自南下,经过乾德县城,再次来到襄州地界。
比起年初过来的时候,如今的襄州已经看不到太多难民,但却是人迹罕至,走上百里都看不到几个人,有些村落几乎整个都是空的,良田荒芜,房屋残破,『奸』臣和叛贼已经把这个曾经繁荣的大州摧残得支离破碎。
这天,他们来到武当山脉东南山脚下的南河镇。
从那低矮的城墙和错落有致的房屋,赵不凡能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荣,可惜现在却已经是一片萧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全是灰尘和碎屑,两旁的商铺几乎是全都紧闭,偶尔看到几个行人也是形『色』匆匆,各自快速奔走,即便是初夏的阳光也没法让这个地方热起来,冷清得让人发寒。
说得不好听一点,若是在街道这头放个屁,那么完全可以在街道另一头听得清清楚楚。
赵不凡和朱琏在小城里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大门半遮半掩的客栈。
赵不凡走上前去拉着门环敲了敲。
“有人在吗?”
很快,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而充满警惕的声音:“这里没人!”
“……”
自诩睿智的赵不凡竟然一时觉得无言以对。
旁边的朱琏扑哧笑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普通百姓,想借您这宝地歇歇脚,弄些东西吃!您放心,我们是好人,会付给您三倍的价钱!”
里边的人似乎心动了,很快走过来拉开房门。
入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面颊显得有些消瘦,仔细打量片刻,见赵不凡和朱琏不像是恶人的样子,这才『露』出些许笑容,引着他们走了进去,还顺道把门也给锁上。
屋子里还有个慈祥的老『妇』人,此时热情地端着水壶和粗碗走了过来。
“坐,随便坐,先喝口水解解渴!”
“谢了!”赵不凡点点头,坐到桌子旁边,细细打量这个小小的客栈,笑着问说:“店家,这里就你们二老在经营吗?”
“不是,往日里都是我儿子和儿媳在打理,生意好着呢!”
老『妇』人自豪地说着,提着水壶迅速给碗里斟满水,这才又愁容满面地说:“不过自从童贯那狗贼来剿匪过后,日子就难过了,眼下王庆那货强寇占据了我们襄州,四处搜刮,哪还有什么生意,我们老两口也不过是熬着过日子罢了。”
朱琏好奇地问说:“那您儿子和儿媳呢?怎么没看到?”
老『妇』人叹道:“早就走了!这南河镇年轻力壮的人都走了,早在饥荒来临,王庆还没打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协同离开,眼下这镇子里就剩下些老人和少数不肯离开的人,整日关门闭户,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那你们腿脚也还利索,为什么不一起走呢?”朱琏再问。
老『妇』人笑道:“我们都活了一大把年纪,背井离乡还怎么生存,孩子们逃难已经是不容易,若是再多我们两个,那一大家子人谁都活不了,孩子他爹便把他们撵走了,只有我们两个留下来。”
这时那老者也端着几个烧饼和一块卤肉走了过来,轻轻放到桌上。
“两位只能将就着吃,眼下粮食紧缺,我们也真没什么东西了!”
看着这对淳朴的老夫妻,赵不凡心里无奈地叹口气,眼下王庆没有剿灭,这里的局面就不可能改变,他纵然同情,但也做不了什么,当下便抓起一个烧饼啃食着问道:“老人家,那你们以前可曾听说过万花楼?”
老两口瞬间脸『色』大变,吓得“蹬蹬蹬”连退数步,躲到柜台旁边,惊恐地望着赵不凡和朱琏。
老『妇』人道:“你们是万花楼的大人?”
赵不凡笑着摇头:“不,不是,你们不用惊慌,我们就是听说过这个地方,怎么了?万花楼很可怕吗?”
这话让老两口松了口气,想着万花楼的大人不可能这么和颜悦『色』,那老者才沙哑地道:“你们可别胡『乱』打听,这万花楼的大人可厉害得紧,听说还有朝廷背景,地方官府都不怎么管!”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万花楼的呢?”朱琏好奇道。
老『妇』人胆战心惊地说:“以前万花楼的大人们经常到镇子里来,只要不得罪他们,也不会主动欺压大家,但我们南河镇以前最富有的李员外不知怎么惹到了他们,第二天就被灭门了,着实可怕得紧,而且凡是见过他们那个魔窟的人,没有谁能活着。”
赵不凡眼神一凛:“魔窟?什么魔窟?”
老『妇』人神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道:“魔窟就是万花楼的宫殿,据说全是由人骨头搭建,外人若是要进去,那就必须要闯九重地狱才行。”
“胡说!少信那些骗人的玩意儿。”老者瞪了她一眼,满脸憧憬地接过话道:“魔窟确实是万花楼的宫殿,但不是什么人骨头搭建,反而是个极乐之地,美女成群,酒池肉林,据说进去了就再也不想出来,宁愿死在里边,如同入魔了一样,所以称之为魔窟。”
看着他那模样,老『妇』人突然就恼怒起来:“死老头,你就是想去是不是?”
“我哪里想去了?”
“我看你就是自己心里想,所以老是说那里是极乐之地。”
“那里确实是极乐之地,死去的张老哥以前亲口给我说的,他以前进山采『药』救过一个万花楼的大人,那大人就给他说过,魔窟不是人骨头搭建,是极乐之地,再说周边村镇好多人都知道。”
“你这死老鬼,说这话的人都是些浪『荡』人,你跟着起什么哄?”
“我说的是事实!”
“……”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