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你们非要带着他回京送死!我不想让他死——他便是一辈子成为这样又如何?最起码保下一条命了!最起码他不会因为旁人的错而掉脑袋了!”
“沈清婼,你和陆瑾瑜若真是有本事,你们就去找南淳峰,就去抓到他杀了他终止这一切好不好?”
“你们别再对我们步步紧逼了!”
“我们就只是普通人!我们只想好好活着,只想彼此陪伴,不想掺和那么多事情,更不想卷入那些纷纷争争中的!”
“沈清婼,你也是女人,你也有家人,你该理解这种心情的——”李夫人吼着,眼眶蓦地变得红彤彤的,最后,她甚至“噗通”声冲着沈清婼重重跪下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和陆瑾瑜当我们一条生路吧……”
她神色哀痛,眼角带泪。
李如玉呆愣愣的跟着她跪下。
夫妻两人并肩而跪,神情哀切的恳求她,放他们一条生路——此情此景,沈清婼怎能不触动?
可她做不了这个主。
沈清婼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似的:“李夫人想要苟活,我能理解。毕竟你也只是被牵连了,主观意义上并不想犯错。但李如玉不同。李夫人,你把李如玉弄成这样带出来,想必他也是不愿背负一身脏污,苟延残喘的吧?”
“他是曾犯过错,可能够直面自己犯过的错,还能悔过自新——我想,他宁愿是选择彻底结束这一切的吧?”
“李夫人,你也曾经说过愿意陪他一起接受审判的,还曾说过不惧生死,要和他在一起,不是吗?”沈清婼声音幽幽。
李夫人听得癫笑:“能活着,我们为何要死?我婆母说的对,这事情最该死的不是我们!”
沈清婼:“……可若真想把南淳峰抓住杀了,也需要你们出面指证的。”
沈清婼的声音刚刚落下,后脑勺上便猛地挨了一下。
她扶着后脑勺缓缓转头,便看到云海大师满脸微笑的收回了他扬起的手臂。而他的手上,攥着的便是敲木鱼的棒槌——他用来敲她了——
沈清婼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地下室内。
阳光透过低矮的窗户照射进来,她下意识的弹坐起来。
手上,脚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她微微呆愣了一瞬,脑子里这才想起昏迷前的画面。
她脸色一时有些难看:先前她就不该怀疑自己的!那云海摆明了和李夫人是一伙的!
不过李夫人也太会演戏了——让她误会云海和他们毫无关系,还让她隐隐动了恻隐之心!
还是大意了呀!
沈清婼横起手指来在唇角吹了声口哨。
三长两短的哨音是楚楼暗卫传递紧急消息的哨音,沈清婼早就学会了。她希望现在能凭借哨音向楚丑他们传递一些消息。
楚丑就在这寺庙的周围,他一定会收到她的消息的。
云海的声音却在此时幽幽响起:“倒是不曾想过,沈大小姐跟在陆瑾瑜身边,还真学了不少的本事儿啊!”
“竟还学会了楚楼人才会的哨音密语?”
云海话锋一转,惋惜道:“不过可惜了,你即便把他们招过来,也是让他们自投罗网。”
云海站立在离沈清颜五步远的距离处,中间有珠帘阻挡。此时他正双手捧香,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
沈清婼瞧得讥俏,疾步走过去嘲讽道:“大师当真是好计谋!差点让我以为你是真的无辜了!”
她朝周围扫视了一圈,见这里并无李如玉夫妻,当即又冷笑道:“您倒也没把那两人继续留在身边,陪您演戏?”
云海大师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仿若真正看淡了一切似的,笑道:“大小姐误会了。我没让李夫人陪我演戏。”
他撩起僧袍,盘膝坐在了蒲团上,抬头望着香案上供奉的画像,温润的笑着道:“我是真的不相信他们。”
“她们确实是被人带过来的,也确实是来向我求助的。不过能背叛主子一次的人,自然也会背叛她们第二次。李如玉既然曾经选择和你们一起离开,那便表示他早已经背叛了主子。如此之人,老衲怎可能会轻易收留保护?总要试探一番,确定他们的真心的。”
云海又转动起了佛珠,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恣意:“现如今我已经确定了。那李夫人确实不曾和你们密谋商量什么。他们过来求助也确实只是想求助的,而并非是和你们商讨好的计策。”
“沈清婼,你和陆瑾瑜也有奈何不了的人了……”云海这话说的古怪。
沈清婼一时猜测不透。见云海笑容奇怪的又望向了香案处的画像,她也跟着望了过去。
画中人穿着和大殿中天后娘娘一样的服饰,只是她那张脸却越发熟悉——沈清婼微眯了眯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幅画像片刻,惊鄂的脱口道:“皇贵妃?”
眼前这画像中的人赫然便是北辰帝最宠爱的妃子——皇贵妃!
可她怎会被云海供奉于此,还被称为了天后娘娘?
这是巧合还是——沈清婼诧异的低头看向云海大师。
云海已经跪坐在蒲团上,佛珠挂在指间,双眼紧闭的祈祷:“天后娘娘芳华永驻,永世长存……天后娘娘芳华永驻,永世长存……”
他一连祝祷了九遍才停了下来。
沈清婼弯腰揪住了他的领口:“你到底是谁的人?是南淳峰的人还是京都皇贵妃的人?”
“你留我在此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情隐隐有些失控了。
沈清婼心底也蓦的升起一抹荒唐的念头来:或许,这次事情的幕后推手是北辰帝的宠妃——皇贵妃?
可是怎么会呢?
她可是陆兆的亲母妃!她可是人尽皆知的毫无母族势力的美貌与才气并重的女子!是宫中人公认的贤惠之人,是连北召司指挥使都曾经公然赞赏过的皇贵妃啊!
她想要害陆瑾瑜吗?还是只想帮忙救走李如玉?
沈清婼一时惴惴。
云海轻笑着睨了沈清婼一眼,淡然若风道:“施主有些太激动了。”
他迎向沈清婼望着他的视线,依旧从容微笑着:“不管我是南浔王爷南淳峰的人,还是京都皇贵妃温柔的人,差别其实都不大。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起的,都想吞并北辰皇室,都想把北辰变成傀儡国。”
“而你和陆瑾瑜挡了他们的道路,所以你们终究只能是一死。”云海说着,轻抓住沈清婼的手。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邪门功法,沈清婼只觉得浑身像是触电了一般,抓着他的手剧烈颤抖疼痛起来。
她慌忙松手。
云海站了起来,弹弹领口处的轻微褶皱,笑眯眯的道:“不过我这人心善,愿意给两位选择的余地。不如沈大小姐先选吧,是想陪老衲我在这寒山寺庙中礼佛抄经,直到寿终正寝呢?还是想和陆瑾瑜一起葬身山中关押着的猛兽腹内?”
沈清婼眼神一肃:“你抓住了陆瑾瑜?”
云海抬手摸着花白的胡子,轻笑不语。
可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却是最好的答案。
沈清婼使劲磨了磨牙:“好,大师不愧是大师,原来一切早已经都算计好了!只是不知大师除了让陆瑾瑜葬身猛兽腹内这一条选择外,还给了他什么样的选择?”
云海依旧没有说话。
沈清婼再度冷笑,隐隐带了几分挑衅:“大师不会还没想好吧?”
云海脸色未变,轻启薄唇道:“老衲给陆瑾瑜的两个选项是,一,和你同葬一个猛兽腹中,二,和他异父异母的兄长陆怀瑾换命。他死,陆怀瑾活——”
云海说着还笑着绕着沈清婼走了一圈,兴趣盎然道:“大小姐您说,他会作何选择呢?”
沈清婼深呼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连陆怀瑾也抓了?”
“自然。”云海回答的干脆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