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溱水河面上突然炸开一团烟火,接着一支渔队驶进水港,从吃水深度来看,船身很轻,应该是想来买鱼的!可他们走错了地方,溱水河虽然磅礴,但鱼的种类少,肉质差,长安本地的鱼稀缺,也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詹水兴最近都睡不好,连续换了好几名少女陪侍,也没解决掉心烦意乱的问题,于是索性不让人陪侍了,睡不着就睁着眼睛,一遍又一遍想那些复杂的事情。
烟花炸响的时候他也听到了,但他以为是有人喝醉了酒胡乱燃放,后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把守门的小厮叫进来,闲聊般地问起那几声炸响。
“我看着是紫色的烟花,在溱水河面上炸开的,一连放了好几冲,应该是有新商船进港了。”小厮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詹水兴点了点头,“明早让码头上回来一趟,听说青帮的人撤到码头了,也不见他们回来说点什么。”这话刚说完,詹水兴一拍脑门,想起来关于紫色烟花的约定。
于是起身看了看天色,已近五更天,就收拾打扮带了两名随从往溱水码头去了。
周围还是迷雾一样的夜色,码头上却已经是灯火摇曳人声嘈杂。卖早茶的,拉货贩物的,牛马牲口挤在一起,乱行大道,一派热闹景象。
詹水兴没有去自家码头,而是径直去了青帮的场子,这几日新旧人手更替,场子乱哄哄的,杜义笙也亲自在现场看着。他看的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青帮最后的脸面!只要夏侯家族接手长安成功,青帮在长安的辉煌就将彻底沦为历史,河渡陈氏会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膨胀。
对于这个结果,年近六旬的杜义笙并没有挣扎,他知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时代,而一个江湖从来不缺乏过客。年轻时你可以争一争天命,年老了就要顺势而为……
一名堂主提着青灯走进来,说水神教宫主来访。杜义笙侧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语气凝重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杜先生请早,詹某特来拜会。”詹水兴进门后,礼节性的掸了掸尘土,然后上前继续说道:“早该来的,但前几日染了一场病,所以晚了几天。”
“詹先生客气,我乃一介浑人,何劳惦记。早听说水神教异术有方,今日可见一斑!”杜义笙从书桌前走出来,礼貌地看着詹水兴。
“杜先生,何出此言?”詹水兴笑着问道。
“这也才五更天多一点,先生就敢来登门拜访,若我还没早起,岂不是辜负了一片心意!想必是先生出门前术业了一番!”杜义笙朝仆人递了个眼神,仆人就下去备茶去了。
“哈哈哈……让杜先生见笑了,一来我病疾未去睡眠少,二来听坊间传言,杜先生勤政废晚,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这里略备一些薄礼,还请先生笑纳。”詹水兴让人抬上箱子,展示着宝物礼品。
“詹先生客气,随意来喝杯茶就是,何必如此多礼。”杜义笙示意他落座,仆人也端着八宝茶进来款待。
“这是应该的,下边早来汇报说码头上换了新场主,他们来朝拜也找不着门道,总是担忧港口上出点什么问题。”詹水兴挥手让仆人退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碗。
“现在早没有这回事了,都是官家的场子,我们只是做些过劳传话的业务!哪天官兵要取缔我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真要说朝拜门道,倒该我去拜一拜各位港口,是你们给我一个面子,才能养着千余号人。”杜义笙做出很平和的姿态,笑吟吟的看着詹水兴。
“先生说笑了……”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鱼肚白的亮光。这时候一个场员走进来汇报,说昨夜有渔队开进码头,大大小小十五艘船只,全都停在水字号天水港口;天水港的把头送来每船十两奉银!
“看来是笔大生意啊,我早就说过,溱水码头虽然大,可真正气派的还得是水神教的水字号港口!今日就算我给詹先生回一份薄礼……”杜义笙说着取来朱笔,在单子上划了个叉,让场员把奉银如数归还。
詹水兴自然是连连道谢,收下杜义笙给的这一份薄情面,神清气爽的回到自己港口。
太阳升上枝头,一股股水腥味漫上詹水兴的鼻腔,他把手搭在眼前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袍的瘦削身影正穿过一排排竹筏朝他飞奔而来。
这人就是胡久生的弟弟胡十,这个弟弟本来是替胡久生抵债被抓到水神宫的,但做事和心计深得詹水兴欢心,于是就被派到这溱水码头做差事。水神宫在码头的扛把子,一直是粗莽那帮糙野汉子,冷不防换了个文弱的人,左右都想欺负上来……可胡十巧用阴谋阳谋,明里暗里教他们做人,因此把水字号港口经营得越来越好。
“小的不知道宫主前来,该组织一场欢迎仪式的!”胡十单膝跪地,一脸真诚的看着主人。
“有你如此业绩,就不必繁琐的礼节了,杜先生给了个情面,免去昨夜那一单奉银,你去安排一下,随我款待船老大,做成这一单生意……”
当天下午,詹水兴吃酒很尽兴,从溱水码头离开的时候,绕道天水斜柳巷的一个暗娼院子里,让人去唤司马师同乐。
司马师本就焦急詹水兴不去送情报的事情,于是欣然前往。但走到葫芦口的时候,天色突然黯淡下来,他抬头看上去,峡谷两边都是阴影不见光芒,只道是夕阳落山并无多想,继续深入葫芦口走到中间的时候,前后左右突然冒出来几十名弓弩手,不由分说就是一通乱射,射的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邓艾挥舞着大刀把司马师拉到隐蔽处,他自己身上中箭三处,司马师中箭两处,要命的是有一处射在左眼上方,挤得眼珠子遗落在眼眶外边。
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扛起司马师就往旁边的山洞里钻,直钻到一处临崖深涧,筋疲力尽的跳下去,耳朵里总算没有了追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