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探案卷三 之 错误的凶案 三十七
乔治·布兰德往一杯苏打水里倒了两份黑麦威士忌,梦幻般地凝视着它,然后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我其实并不知道,”马龙迅速回答道,“我是边想边说的。但,该死的,我总得告诉冯·弗拉纳根些什么。”
此时已过午夜。在第三街格斯的店里,小隔间里有五个人:杰克、海伦、马龙、乔治·布兰德和莫娜·麦克莱恩。他们选择格斯的店,部分原因是这里离机场很近,杰克和海伦将要从这里搭乘黎明的飞机,虽然马龙发誓说即使目的地是密尔沃基,只要有海伦开车也很容易到达,另一部分原因是海伦说她喜欢格斯,拒绝去其他地方。
“你是说,”莫娜·麦克莱恩问道,“艾伦什么都没告诉过你?”
“她什么都没说,”马龙愉快地回答。
“但是那个速记员的笔记本,”杰克说,“里面的笔记。你是怎么做到的?”
马龙说,“你们俩出去的时候,我找到了玛吉,让她赶紧来办公室,按照我说的全都记下来。”他一口气喝光了他的饮料,微微颤抖了一下,自我赞叹地说:“我考虑得很周全。”
“你是说那些都不是真的?”杰克追问。
“都是真的,但我没法证明。那个笔记本很关键,只要冯·弗拉纳根认为案子能结,别的他根本不在乎。”
这位小个子律师拿出一支雪茄,看了看,点燃,然后说,“要是我用用脑子,今天下午就该想明白了。”
“今天下午你就该想明白什么?”海伦追问。
“知道那不是莫娜·麦克莱恩。至少我应该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想明白。”
“为什么?”
“因为她的皮草,”马龙说。他迅速环视了一下桌子,然后对格斯大声点了一杯酒。“在弗雷特被杀到我们见到她的那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换皮草。”
“我可能很笨,”杰克开口说,“但是……”
“你就是很笨,”马龙尖刻地说,“如果你还看不出来,像莫娜·麦克莱恩这样打扮得体的女人,是不可能拿着一个大铂金色狐皮手筒的,因为今天下午她穿的是淡米色的皮草。”
格斯又端来了五杯黑麦威士忌。
马龙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莫娜·麦克莱恩。“你可能会需要这个,”他说。那是一张结婚证书。
“谢谢,”她说。她看了一眼,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然后她温柔地说,“那是年轻时的一时冲动,无法抗拒。你可能不会相信,但他当时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年轻人,没有钱,也没有前途。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突然间我发现自己被推进了,”她做了个苦涩的表情,“一场时髦的婚姻。我不敢做任何关于撤销婚姻的行动,而他已经消失了。当你十七岁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只能继续那场时髦的婚姻,害怕得要命。过了好几年,我才再次见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只见过他一次。那时他已经有钱了,但也成了一个罪犯。我那时才知道,他在报纸上看到我订婚的消息后就离开了,因为他认为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有没有试图敲诈你?”马龙非常温和地问道。
“从来没有。这是那种会被忘记的事情,因为对此无能为力。那次会面之后,我甚至没有再想过他,直到,”她半边嘴角上扬,微笑着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他被谋杀的消息。”她长时间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份结婚证,然后把它折起来放进钱包里,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马龙告诉她是在金属箱里发现的。
“在找到它之前,”他说,“我一直以为是你杀了他。”
杰克把长腿伸到窄桌下,说道,“说到底,这些关于动机和没有动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龙说,“我找不到莫娜的犯罪动机,我就认为是她杀了他。但我找到了,我就知道她没有。”他顿了顿,又说,“听着。假设莫娜知道那个箱子里有那份结婚证。假设冈布里尔一直在用它来敲诈她,因此,她杀了他。看起来就是这样,是不是?”
“嗯?”杰克不悦地说。
“那么,她会平静地离开,把那份结婚证留在那里,让世界上任何人都能找到吗?”
过了一会儿,杰克羞愧地说,“不会。但也许她并不知道去那里找?”
“你也不知道,”律师说,“但你还是找到了。而且你并没有占什么优势,比如知道要找什么。即使她没有发现箱子是开着的,她也会猜到证书就在里面,并把整个箱子拿走。这就是为什么,当我发现箱子里有什么的时候,我知道我一直都猜错了。这就是为什么当我发现它的时候如此震惊,因为根据我的所有推理,它不应该在那里。”他喝完了黑麦威士忌,用手帕擦了擦嘴唇,然后相当傲慢地说,“观众还有什么问题吗?”
“成千上万,”杰克说,“但我绝不会问。”
莫娜·麦克莱恩问,“你怎么知道是艾伦?”
“原因正好与我知道不是你相反,”马龙说。他顿了顿,大喊,“格斯!”
“别管他,”海伦说。“他是靠把人搞糊涂来赚钱的。”
马龙没理她。“今晚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有五个人都有明确的理由,想要谋杀约书亚·冈布里尔以及后来的他妹妹。莫娜·麦克莱恩、威利斯·桑德斯、达芙妮·桑德斯、艾伦·奥格里奇和奥格里奇夫人。我用来考虑你的那一套思路也适用于他们。在冈布里尔被杀之前,那个箱子里一定有与第一任桑德斯夫人被杀和艾伦·奥格里奇被绑架有关的文件。可能还有一些与奥格里奇夫人的个人信息服务有关的东西。”他向莫娜·麦克莱恩解释了他从麦克斯·胡克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当我打开箱子时,里面只有那份结婚证。奥格里奇的文件不见了,因为它们是冈布里尔被杀的原因。桑德斯的文件不见了,因为艾伦把它们拿走,用来敲诈威利斯·桑德斯,让他给自己的男朋友一份工作。关于奥格里奇夫人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因为她是艾伦的母亲。”
乔治·布兰德从长时间的、恍惚的与酒杯的“交流”中回过神来。“但是那些关于第一任桑德斯夫人被杀的文件——”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然后说,“它们对威利斯不利。”
“用‘不利’这个词来形容太轻描淡写了,”马龙说。
乔治·布兰德脸色变得苍白。“如果它们被发现了……我的天,马龙!它们在哪里?”
“在我的口袋里,”小律师心满意足地说。他拿出两份用便宜纸张打印的文件。“这里有小乔治急切想要得到的收据,声明他收到了一千美元作为参与安排艾伦·奥格特里绑架的一部分。我会把它给他的,好让他烧掉,考虑到他今天下午的表现,值得这种奖赏作为回报。”他看了看另一份文件,把它拿到烟灰缸上方,然后用火柴点燃了它。“这是由那个枪杀第一任桑德斯夫人的人签名的,因为弗雷特付钱让他来干这件事。”
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它燃烧。
突然,杰克说:“你到底是怎么弄到那些文件的?”
马龙自豪地说:“我知道艾伦·奥格里奇是那种会把重要文件放在手提包里的女孩。当我在海滩上和冯·弗拉纳根谈话时,我把手提包从他的口袋里转移到了我的口袋里,悄悄地把文件拿了出来,然后又把手提包放了回去。”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曾经有一个客户是扒手。”
“他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扒手,”杰克带着敬仰和钦佩的语气说。
“你告诉冯·弗拉纳根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乔治·布兰德问。
马龙叹了口气,说:“我真希望上帝能让我知道。”他搓掉手指上的烧焦的纸屑,拿起他的雪茄。“我知道艾伦有谋杀冈布里尔的动机。艾伦被绑架了。冈布里尔收到了五万块钱的赎金,而他的银行存折告诉我他没有留下任何一笔。就像我们今晚了解到的那样,麦克斯·胡克的儿子也只拿到了一千块钱。有人拿走了剩下的钱。可能是艾伦的父亲,甚至可能是艾伦的母亲,也可能是艾伦自己。海伦曾经告诉我,艾伦的父亲从不给她零花钱。然而,达芙妮却告诉我,艾伦正用贵重的礼物赢得伦纳德·马奇蒙特的青睐。”
海伦点了点头。“这就对上了。那么是冈布里尔在敲诈她么?”
马龙点了点头。“五万块钱听起来是一大笔钱,但一方面男朋友很花钱,另一方面冈布里尔还经常敲诈她。艾伦很快就会知道,她的银行账户又要见底了。说到见底……”他看了看酒杯,大吼道,“格斯!如果你不打理生意,你怎么可能发财呢?”
海伦若有所思地说:“我原本就认为,她和像杰伊·富尔顿这样的男人订婚,一定是有原因的。”
“也许她真的打算嫁给他,”马龙说。“她当时很绝望。然后她听到莫娜·麦克莱恩和杰克打赌。她看到了一个谋杀冈布里尔并把罪名嫁祸给莫娜·麦克莱恩的机会。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那个绿色金属盒子里有莫娜·麦克莱恩的结婚证书。但即使她不知道,她也可能认为那个赌约会起作用。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富尔顿解除婚约,她马上就这么做了。然后她在莫娜·麦克莱恩家过夜,第二天早上拿走了手筒和枪,很可能给冈布里尔打了电话,约定了一个地点,让他不得不走到州街,跟踪他到一个人多的地方,然后开枪杀了他。”
他用火柴在桌子上画了两条线。
“这是艾伦,这是弗雷特。艾伦杀人后的第一个行动就是闯入冈布里尔的房间,她可能之前去过那里,给他送过钱,她找到了盒子和钥匙,拿走了关于绑架的文件。当她发现关于桑德斯枪击案的文件时,她看到了一个让桑德斯给她男朋友一份工作的机会,于是也把那份文件拿走了。另一份她留给了莫娜·麦克莱恩,作为谋杀冈布里尔的动机。她甚至还给沃尔沃思县的县治安官打了电话,让他核查记录,以确保证书是真实的。”
他把火柴移到了桌上的第二条线。“现在是弗雷特。她在报纸上看到她的哥哥被杀的消息。她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匆匆赶到他的房间,去找那份会让她惹上麻烦的文件。但它不见了。艾伦·奥格里奇的文件也不见了,而弗雷特一定事前知道它的存在。这就给了她一个提示,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当弗雷特得知威利斯·桑德斯给了艾伦的男朋友一份工作时,她确信艾伦杀了冈布里尔。”
“但她为什么要编造那个牙医诊所的故事呢?”杰克问。
“她是在试图吓唬艾伦,让她归还那份关于桑德斯的文件,”马龙说。“这也是她今天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她知道艾伦会偷听她打电话。你别告诉我,像弗雷特这样聪明的女人会被别人无意中听到讲话,除非她是故意的。她认为,如果艾伦认为她要来找我,并说出她知道的事情,艾伦就会用那份文件来换取她的沉默。然而,”他长叹一声后说,“艾伦却杀了她。”
他拿起火柴,在稍微远离另外两条线的地方画了第三条线。“威利斯·桑德斯知道艾伦杀了冈布里尔,艾伦一找到冈布里尔箱子里的东西后就去找他了,但是他当时不能说什么。然后达芙妮的大发雷霆,把他彻底被吓坏了。达芙妮离家后,他第一步就是请艾伦帮忙找她,说服她回来。达芙妮冷静下来后就回家了,但桑德斯还是很害怕,所以他来找我。他得知弗雷特的死讯后,就知道是谁杀了她,但他不敢说,甚至对我也不敢说。”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如果客户能对他们的律师坦诚一点,就能省去多少麻烦啊。好吧,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当然,这只是推测。但见鬼,世上的事都是推测。”
杰克什么也没说。他已经听到了他想听的所有解释。他拥有赌场的梦想似乎已经破灭了,但不知为何,现在这些似乎并不重要。坦白说,他对谋杀案已经有点厌倦了。
他在桌子下握紧捏海伦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听着,亲爱的。当人们结婚后……”
她回握他的手。“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沮丧?我们现在除了度蜜月什么也不用做。”
“我刚刚才想起来,”他低声回答,“那些运输机上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乔治·布兰德看了看手表。“在我们离开之前,再喝一杯。”
马龙喃喃地说着什么关于“该死的解脱”的话。
莫娜·麦克莱恩趴在桌子上,微笑着看着杰克。“很遗憾,你赌输了。”
他回以微笑。“想象一下我的惊讶,”他说,“当我发现我一直在追查的是错误的凶手的时候。”
莫娜·麦克莱恩搅拌了一会儿饮料,然后才开口。她开口时,声音几乎很欢快。
“想象一下我的惊讶,”她说,“当我发现你解开的是错误的谋杀案的时候!”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