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越来越晚,嫣红楼内的众人也越发的放纵了,再如何高雅也到底是青楼,来这里的人也绝不只是想看看表演或者感受这高雅气氛的。
殷承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说燕王殿下大部分时间都在军中,而在有了锦东总督之后,更是甚少与当地官员往来了,有什么政令直接下,崔怀这个总督也是惟命是从,不与官员时常往来也没多大影响,可再不与官员往来,对于自己地盘上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人在当官,尤其是级别比较高的,当然是要知道的,而燕王记忆力很好,哪怕只是见过一面,都能记住模样!
比如说楼下的那几位!
好!
果然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朝廷虽然没有命令官员不得出入青楼妓馆,但但凡有点礼义廉耻、要点颜面的都不会来这种地方,尤其是文官!
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私底下又是另一副嘴脸!
严朗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黑的脸,觉得今晚要倒霉的不仅仅是叶家,还有锦东官场中那些这两年日子过得舒坦极了的大人了。
而且,殿下现在这情况,哪里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张将军怕也要无功而返了。
还有……
张将军是真的为了殿下,而不是借着这事整治一下那群日子过得好了便开始编排武将的文臣?
“殿下,时候不早了,不如……”
“殿下!”张华打断了严朗的话,僵着一张脸坚持道:“不如找个人来问问情况?”
“好!”殷承祉压着怒火,应道。
张华像是怕他被气走似得,连忙起身,走之前还不忘对严朗使眼色。
严朗很想装作看不见。
“殿下,不如让严朗趁机暗中查探一番?”张华压着嗓子说道。
殷承祉颔首,朝着严朗道:“你去暗中探探这楼里的情况!”
“殿下的安全……”
“我没事!”殷承祉冷声道,“把楼下那些混账东西都给我一一记下来!”
严朗也只好领命了,“是。”
张华终于将人弄出来了。
“张将军……”
“严亲卫长执行殿下的命令即可!”张华也冷下了声音,显然是对他的不配合很不满意,“这里交给本将就成!”
“殿下的安全……”
“严亲卫长认为本将会对殿下不利吗?”张华没等他说完便沉着脸道。
严朗自然不敢应这话,只好吩咐随行的人在门口守着,一旦有什么异动便立即护送殿下离开,然后便领着两个人去执行命令。
张将军似乎有些疯魔了。
张华是真的有些疯魔了,若是理智还在的话便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要开窍如何做不好?非得来这种地方?可比起心里的那个可怕的猜想,比起见燕王如今眼中完全没有男女那些事的情况,这些又算什么?
只要燕王不沾女色他的心就怎么也没法子安定下来!
殷承祉等了又等,都一刻多钟了张华还没回来,便有些奇怪了,正好喊人来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外面守着他的亲卫,还有张华带来的人。
而进来的,却是一个端着东西的女子,低着头,手中托盘上端着酒水,躬身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殷承祉对自己的亲卫还是放心的,能放进来就是没危险,起码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又端着酒水,衣着也不似其他人,应当是这楼里斟茶倒水的丫鬟,便也没多注意了,“去看看张将军为何还没回来。”
“是。”门外的亲卫领完命令,便随手关起了门。
殷承祉转过身继续盯着楼下越发不堪入目的场景,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崔怀到底是如何考核的?怎么让这种毫无廉耻的东西当父母官?!还有那个把手伸进……那混账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去年考核还得了一个优!
“殿下……”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怯怯的又娇羞的声音。
殷承祉忽觉汗毛有些竖立,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又伸出了一双手,手里端着一只白玉酒杯……
这……
这!
他抬头看了过去,便见原本该是进来送东西送完了就应该离开就算不离开也该站在边上的“丫鬟”竟然含羞带笑地斟酒递给了他!
那容貌,那神色——
他简直就是瞎眼了!
这哪里是什么丫鬟!
丫鬟哪里会是这样的?
欺负他家里没几个丫鬟是不是?!
岂有起理!
殷承祉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怒火也烧的更旺,抬手便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不过下一刻就又松开了,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怒不可遏地喝道:“滚!”
女子哪里经受的住这般场景,当下就吓的面无人色了,浑身发软地跪倒在地上,“奴……奴……”
殷承祉想马上将叶三给拉倒面前亲手剐了,竟然敢对他使这样的手段?!怎么?以为这样他就会忘了这是什么鬼地方了?以为穿的一身娘家妇女便真的玉洁冰清了?以为找来这样一个……不对!嫣红楼是绝不可能得知他要来的,更不可能提前准备这样一个诱饵!哪怕嫣红楼看得出来他身份不简单,想要讨好巴结,那来的也该是楼下的那些女人,就算是所谓的花魁,也该明明白白表明身份的,如何会如此装模作样?便像是知晓他厌恶那些不干不净的,特意装扮成眼前这样子!
“谁让你来的?!”
“殿……殿下……”女子话都说不全了似得。
殷承祉狠狠地吸了口气,哪怕这女子不说他也能猜到!可为什么?!张华为何要这样做?!想害他?故意弄个妓女来坏他名声?不!他不会!这么多年的生死与共,若连他都要害自己的话,那他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可他为何要做这种……这种——他站起身来,又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张华不是胡来的人,他这样做必定有原因,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去问清楚!有什么事情就摊开来说!
可他才走出了一步,那原本吓的瘫软在地跟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女子突然间扑了过来死死地抱着他……
殷承祉觉得浑身寒毛都倒立起来了,一手便将人扯开了,“放肆!”
“啊——”女子被狠狠摔地上,可下一刻便又爬过来了,“殿下……殿下……”又跟不要命似得伸手往前抓,那模样与其说是勾引不如说是抓住救命稻草,“殿下……奴求求你……奴……”
殷承祉怒不可遏,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女子再下手,罪魁祸首也不是眼前这一个,“再过来就别怪我……”
“殿下求您救救奴家……”女子没再伸手了,但却一个劲地磕头,“奴求求您……求您救救奴家……”
殷承祉脸色难看的都形容不出来了,张华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你起来!”
女子抬头,满脸惶恐,泪流满面。
“你想让本王如何救你?”殷承祉咬牙道。
女子婆娑的泪眼迸发出了希冀的精光,“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又是一轮猛磕头。
殷承祉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难道是他想多了?这女子是张华找来的苦主?这嫣红楼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且……”
不对!
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变化,但殷承祉还是觉察到了,他早该觉察到了的!只是先前被气的忽略了!
他很快便发现了屋子里的变化,除了多了眼前这女人之外,还烧起了熏香!先前屋子里虽也是一阵脂粉味,但并没有熏香!而这熏香——他大步走了过去,扬手将那香炉给掀翻了,不用去验那里头的东西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他没有多想!
“我看你不是来求我,而是来找死的!”
女子见他掀翻香炉的时候再一次瘫软在地上,脸吓的更加苍白,“殿……殿下……”
殷承祉觉得宰了眼前这人都脏了自己的手,他自会去找主谋,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走不出这房间的门。
“殿下!”张华站在外头,面无表情,“杏姑娘方才进嫣红楼,这是她第一次见客人。”
殷承祉脸色阴沉的可怕,“开门!”哪怕已经掀翻了那香炉,可已经着道了便是极力克制也是无济于事,而因为因为愤怒,反而更加的……恼羞成怒的他现在真想杀人了!
“殿下,您成人了!”外面传来张华坚定的声音,“若是大将军还在的话,也会如末将一般为殿下……”
话没说完,房门便被踢开了。
张华脸色更加的难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殷承祉一把拽住了眼前这位最信任也是最尊敬的长辈,“张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末将在教导殿下通人事!”
殷承祉面色又阴沉又快速涨红,眼底都泛起了暗红了,怒不可遏都不足以行动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你这是在谋害上峰!”
“殿下——”
“来人!”殷承祉大喝出声,“严朗,你给我滚出来——”
今日之事,他也必定拖不得干系!
“殿下!”张华也喝道,“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能为殿下通人事是她的福气!而这也是殿下的义务!”
“义务?”殷承祉冷笑到了极点,“对一个妓女?!”
张华脸色骤然变白。
“什么时候起,张将军觉得本王不堪到了需要对一个青楼妓女尽义务?!”殷承祉继续道,“本王看起来就这般……”
“那末将为殿下再重新安排!”张华打断了他的话,“无论是官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殿下想……”
“本王便亏待你到如此地步,让张大将军跑来给这嫣红楼当拉皮条的老鸨了!”殷承祉大怒喝道,“还是我殷承祉长了一张迫不及待要女人的急色脸?!”
“殿下!”
“严朗——”殷承祉松开了他,再次大喝道。
严朗急忙出来,“属下……”
殷承祉一脚踹了过去。
严朗没躲,硬生生地接了,“属下该死,请殿下降罪!”
殷承祉狠狠地吸着气,压下了翻滚的热流,怒道:“走!”降罪自然是要的,但不是现在!“送张将军回军营,还有,派人将这楼给我封了!”
“殿下——”张华几乎都要失态了。
殷承祉现在是一个字也不想听他再说,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然后……然后把那该死的……该死的……已经快要及冠了的燕王殿下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男人的……张华!张华!他想宰了他!
“殿下,您怎么了?”严朗原以为他是被气的,可现在一看就是不对劲,张将军不会……不会那样做吧?他疯了吗?不就是通人事吗?殿下喜欢便做,不喜欢也不用着急啊!“殿下,属下立即去找大夫……”
“闭嘴!你给我闭嘴!”殷承祉恨不得再踹他一脚,陌生的感觉以及羞耻还有愤怒逼的他……逼的他……去城外!马上出城!去城外——”
“殿下……”严朗也着急了,“如今已晚,不如回王府再……”
“我让你出城!”殷承祉怒吼道,“马上出城——”
“殿下……”
殷承祉直接伸手拔出了他腰间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猩红着眼睛一字一字地警告,“再多说一个字就人头落地!别以为我不会动手——”
他就是对他们太宽厚了才会让他们敢这样设计他!
严朗只能听他的。
这个时辰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也还不算晚,城门也还没关,便是关了,以燕王的身份要出去也是轻而易举,所以,一行人很快便顺顺利利地出城了。
殷承祉一出城便让严朗找了一处河流。
这话不必说明便已经是清楚严朗便已经知晓他要做什么了,虽说不赞同,但此时若是敢再多说一句话的话,殿下估计真的会让他人头落地,只是这时候虽然已经入春了,可夜晚还是凉,更不要说整个人跳进河里了,“殿下……”
殷承祉一个字也没听下了马车就直接跳河里了,冰凉的河水让他浑身的滚烫瞬间降了好些,可这是药物所致……哪里是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的?接下来要熬的好多着呢!
严朗只能干着急,更后悔不已,他也是昏了头了才会默许张将军的做法,这都干的是什么事?殿下这回便是不砍了他脑袋,他也没脸了!
还有,张华那老头到底给殿下下了什么样的药?!
这都一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