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都很安静,只有孔香绝望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
穆雪寒一口连着一口喝茶,双眸看向别的地方,扫也不扫这边一眼。她不是不忍,而是不屑。
每一次含住杯沿,她的唇角都会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她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就弄死孔香。这女人性子刁蛮,无脑冲动,是一把好用的刀。往后的日子还长,说不定孔香能派上大用场。
但现在,她找到了能让自己一飞冲天的男人。孔香这步闲棋丢就丢了,对自己不会有太大影响。
她放下茶杯,朝闹哄哄的前厅看上一眼,姿态十分慵懒迷人。
方众妙在等什么?不是说照梁和玉的法子去处理吗?
方众妙冰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而后她指着一名穿绿裙子的女人,对梁和玉下令:“把她带下去勒死,尸体从角门运出宁远侯府,记得盖上稻草,莫要让旁人受到惊扰。”
梁和玉呆愣一瞬,而后便觉心惊肉跳。
方众妙指出的那个人竟然是他安插在孔香身边的钉子。
孔香也呆住了。她顺着方众妙的指尖看去,然后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
那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吗?怎么会勒死她?不是勒死自己?
方众妙弯下腰,捏住孔香傻乎乎的脸,让她的小嘴嘟成一朵喇叭花。
“小姑娘,你身边的奴才全都不能用,回去之后将他们尽数遣散,叫你娘家给你安排几个家生子伺候,记住了吗?”
孔香的眸子是空的,神情十分茫然。
感觉到国师大人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她才恍然回神,嘟着嘴含含糊糊应诺:“记度了。”
方众妙放开她嫩生生的脸,看向梁和玉,极为冷漠地问:“怎么还不动手?”
梁和玉这才回神,尖着嗓子问,“御赐之物分明是这贱奴摔坏的,您为何惩罚一个无辜之人?”
那丫鬟冲出来,跪在台阶下磕头,口中大喊冤枉。
孔香抬起两只手,茫然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什么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就要杀她的丫鬟?
她张了张嘴,也想帮着丫鬟喊几声冤枉。
史白蕊却在此时站出来,大声说道:“我看见了,是这丫鬟推了小娇妾!”
孔香:“……”
为什么叫我小娇妾呀?
又有十几位夫人站出来,纷纷附和:“我们也都看见了,就是她推的小娇妾!这个背主的奴才才是罪魁祸首!”
孔香:“……”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小娇妾?我到底是谁的小娇妾?
她眼泪汪汪,茫然四顾。严若松趁乱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安慰:“这么多夫人帮你作证,你已经没事了。”
站出来的这些夫人全都来自于公侯世家,地位尊贵异常。在她们的力保之下,爱妾必然能平平安安走出宁远侯府。更何况就连国师都护着爱妾。
孔香抓住严若松的衣襟,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周围这些人。不知怎的,她忽然咬住唇瓣哭出了声音。
呜呜呜,她还以为自己会被这些人剥皮吃肉,没想到他们全都是大好人。国师大人最最好!
孔香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哭哭啼啼地说道:“她怎么办?”
严若松差点气死。
“你还管她做什么?她是穆雪寒安插在你身边的钉子。就是她害了你!”
孔香忘了哭泣,脸色慢慢变白。她怀疑是那些夫人推了自己,却从未怀疑过这个丫鬟。只要是被她真心接纳的人,她便掏心掏肺,从不设防。
见她反应过来,严若松摸摸她冰冷的小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守护你的天真,可我似乎没有这个能力。或许不该再颓废下去了。
丫鬟反反复复辩解,“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没有推我家主子!奴婢冤枉!”
她的的确确没有伸手去推,她用的是掌风。所以她确信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动手。这些夫人全都在胡说八道!
然而众口一词,她岂能脱罪?梁和玉骑虎难下,不由自主地瞟了穆雪寒一眼。
穆雪寒十分愤怒,脸色不由阴沉几分。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
方众妙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听说她拥有一双天眼,能窥探天机。想要掌控方涵就必须与方众妙对上,自己有几分胜算?
穆雪寒心中不安,却又马上恢复镇定。
陷害孔香不成,却也测出了方众妙的深浅,今日不算一无所获。往后更要谨慎些才好。
这样想着,穆雪寒抬起小指,轻轻摆了摆。
梁和玉得了指示,立刻命两个太监堵住丫鬟的嘴,把此人拖到偏僻的地方勒死。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一场闹剧结束了。
方众妙笑了笑,缓缓说道:“梁公公,劳烦你再去拿一个花瓶过来。总不好叫我的客人白白受惊一场。欣赏美的东西能让人心情愉悦。”
梁和玉挤出一抹笑容,毕恭毕敬地应诺。
不多时,他捧着一个福禄寿三彩翡翠观音尊回来,其形其质并不比先前那个血玉花瓶逊色。
众宾客不等观音尊摆放在置物架上就已经啧啧赞叹起来。
方众妙瞥了龙图一眼,神色极为冷酷。
心声宛若寒潮过境,席卷半空:【在我的道场里为鬼为蜮,我让你魂飞魄散。】
龙图领会其意,指尖微微一点。
下一瞬,梁和玉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花瓶忽然掉落,摔得四分五裂。
全场死一般寂静。
梁和玉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看看地上洒落的碎片,血液慢慢冻结。
方众妙睨视着他,徐徐说道:“梁公公,损毁御赐之物,你罪该万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