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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读书 >  万物为契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心剑其二(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位身材不高,样貌普通的年轻女子正拉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上街买东西。街上的货物琳琅满目,可女人的家境甚至不允许她多打量这些东西几眼。

小男孩自然是不懂这些,一双眼睛东瞅瞅,西瞧瞧。他生活在村里,好不容易进城一趟,什么都是那般新鲜。

转角处,一个小摊位上摆放着各种木制的玩具。其中一柄木剑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力,木柄雕刻着熊爪图案,而剑身则绘制着一头巨熊与一头巨龙战斗的场面。

“娘,我要这个。”小男孩用力拉着母亲的手来到了摊位前。

“这位小哥真是好眼力啊,这剑乃是桃木制作,剑身绘着神尊降龙图,买回家挂在家里一定能得到神尊的庇护。”那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朴素的布衣也是平民百姓。

“你这些都是些玩具,当不得真。”年轻女子对着老板说道,随后又安慰自己的孩子说到:“咱不要这个,回去我让你五爷爷帮你用木头做一个,保证比他这个好。”

然而小男孩已经七八岁了,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不嘛,五爷爷做的哪里会有这个好,我就要这个...娘,你就给我买了吧。我要拿着这柄剑行侠仗义,还有...保护娘亲你。”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年轻女子一脸纠结,说实在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孩子买什么东西了,但这柄剑似乎也不便宜啊。

老板似乎看出女子的犹豫,“没事儿,这柄剑放这儿很久了也卖不出去,我就便宜一点,七折卖给你了。”

果然,老板打完折后的价格一下到了女子能接受的程度,看着孩子殷切的目光,她还是一咬牙买了下来。

“拿好了,不准用它去跟别的小朋友打斗,弄坏了我可不会再给你买了。”年轻女子说道。

“嗯嗯嗯!”小男孩眉笑眼开,手中拿着木剑胡乱挥舞,似乎成了真正的侠客一般。

出城后不久,母子俩便要早些赶回去,城外不远处。几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正在围着一只小奶狗玩耍,小孩子没轻没重,眼看那小狗已经焉了了。

小男孩手持木剑冲了过去,孩子母亲甚至没反应过来。

“住手!你们几个恶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欺负弱小!我,兽目神尊的座下剑侠,不会坐视不管!”小男孩拿出宝剑就要去行侠仗义。

那几个孩子看他手中拿着武器,也是有些理亏,一溜烟的都跑了。

小男孩抱着小狗回到母亲身边,看着母亲不善的面容立马变得正经了起来。“娘,你看这小家伙多可怜呢,也不知道它的父亲母亲在哪里,我比它好,我还有娘陪着。”

一句话,那年轻的女子便再没了什么怒火,小男孩的父亲早就死在了劳役之中,她拉扯着他长大着实不易。“你既然喜欢就抱回去吧,也算有个伴,村里的狗现在也不多,养大了看家护院。”

一转眼,三年过去,男孩十岁,持着桃木剑在家中院落舞剑,当然,他只是胡乱挥舞。一旁一只大黄狗围着转来转去,尾巴来回摇晃着。

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突然走了过来,那道袍之上还绣着一只金色的巨熊。男子看了院里的孩子一眼,就直往屋内找孩子母亲去了。

没过多久,他便走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那妇人。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女子哀求道。

“我只是来告知你一声,没有寻求你的意见,能被神尊看上是他的福分,你不要不知好歹。”男子一挥手,那妇人便被震飞出去。

“娘!”小男孩大惊,同时大怒的看着对方,“你这个坏人!”

那中年男子也不恼怒,而是一挥手,一股力量就将小孩束缚,随后便带着他直接飞走。

“我可不是坏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尊了。”中年男子说道。

“师尊?不!你放我下来,我要去看我娘!”小男孩疯狂的挣扎着却没有任何用处。

又三年过去,小男孩又长高了不少,他的桃木剑已然没有带着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神书。他成为了此界的契灵者。

“师尊...三年了,我想回家看看我母亲,我就只看看她就好。求您答应我。”男孩跪在师尊的房门之外。

“修行一途最忌讳这些牵挂,这些都是你的弱点,还是早些抛弃了的好!你若是想回去,我自然不会阻拦。”屋内传来一个声音。

男孩站起身来正准备道谢,却又听屋内说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你现在享受的一切也就都没了。”

男孩一愣,一时挣扎,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在这里,他衣食无忧,地位崇高,还有着无限前途,回到那个小山村?他什么也不是。没多想,他就做出了选择。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偷偷回去看看自己的母亲吧,他如此想到。

一晃眼,四十余年过去。今日是男子进阶日玄境的庆贺宴。

“恭喜师兄,修炼不过四十余年就踏足日玄,想来百年之内必定入灵境!”一众师弟贺喜道。

酒宴之上,一位师弟问道:“新花县不敬兽目神尊,已经连续三年缴纳的供奉都不足规定。师尊说要我们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众人知道尊神是不可欺辱的。可我记得,新花县似乎是师兄你的家乡吧。”

男子闻言一愣,笑道:“我辈修行之人,以天地为家,哪里来得什么家乡。你按师尊的吩咐做就是,问我作甚。”

“是,是我愚昧了,我这便引蝗灾入境,让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尝尝神罚的滋味。”师弟说道。

数月之后,男子就听说新花县不敬神灵,蝗灾过境,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男子想了想,还是回去看了看,破败的家门前两座孤坟无人照料,早已杂草丛生。他打听到,这家的一位老妇人也是在蝗灾中活活饿死的。

“终于断了个干净,心魔已除,以后我便能大道无忧。”男子呢喃道。

又是数十年过去,密室之中,一柄长剑贯穿蓝袍道人的心口。

“徒儿,你...你为何....”

男子解释道:“下个月就是神授大典了,神血神术可就只授予一个人呢,师尊的寿命悠长,你活着一天,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轮得到我?所以师尊,你还是死了的好。”

“你...你这个逆徒!”

“不不不,师尊,我才是得了你的真传,并且这才是真正的尊师重道。”男子笑道。

又一晃百年,男子已经成为了大国国师,神教的代言人,地位甚至高于皇帝。

“天和哥,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同修大道。你为什么要娶那个你并不喜欢的女人!”一个美貌的女子泪如雨下。

“夕妹,她是万神殿张护法的妹妹,有了她,我就能在万神殿站住脚,不然我哪里来得资源修行,也绝无可能踏足真境。你要理解我,我是爱你的,只是要委屈你暂时不要与我相认。”

“可是...可是我已经坏了你的孩子,你知道以你的修为,怀上一个孩子有多难么?难道要让他没有父亲么?”女子痛苦的问道。

“哼,放心,我的孩子自然资源不会少的,我会补偿你们的。你放心。”男子安慰道。

数年后。

“你...你竟然敢杀了她!你杀了她!”男子状若疯癫。

“怎么?就一只小骚狐狸你还要一直护着?蓝天和,有种你打我试试?你能修炼到出神境靠的是什么你心里没数么?你若还想更进一步,就给老娘滚回去。这个女人就让她曝尸荒野。”

“好在夕妹的孩子她没有发现,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小心一点。”男子痛苦的想到。

又数十年过去。

蓝天和收到了自己儿子死的消息。

他猛然睁开眼睛,从回忆回到了现实。他躺在地上,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凸起。展悦一剑斩去了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寿元。

忽然间,他似乎不恨了,自己有这样的报应或许是应该的吧。

展悦心情复杂的落到蓝天和的身边,他刚刚看到了蓝天和的一切,未曾想心剑第二式煎人寿竟然还有如此作用。

“你...能扶我起来吗?”蓝天和用微弱的声音说到。

展悦知道现在他已经油尽灯枯,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寿元流失,是时间回溯也无法解决的问题。除非展悦耗尽自己的寿元恢复他的寿元。

蓝天和拿起身边的一柄桃木剑。“如果没有遇到师尊,我的契约物应该就是你了吧。”

那神书不知何时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呵呵呵呵,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信仰并不虔诚,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可从未有人拆穿它,因为都享受着这个谎言带来的好处。可是,为什么我有些不甘心。”

“我没有为自己未能进阶真境而感到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我明明能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明明能和夕妹好好的生活......即便我不是国师,即便我没有这等实力...但应该也不会太差吧。毕竟他们都说我是天才......”

展悦只是听着却不说话,他无法想象,一个小时候看见路边的流浪狗都要去帮助的小男孩,是如何成长为视百姓如蝼蚁这般。

此刻,展悦终于理解了虚天九帝是为何而战,也理解了为什么契约之神宁愿自己消亡也不愿意招收信徒,更明白了宇天帝和智天帝苦心孤诣一万年的筹谋,也了然了为何智天帝传授自己的修心法门名为《真我常在心经》。眼前的这个蓝天和是真正的他吗?若没有受神力的影响,他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烈火国境内有一座活火山,传说...那里就有你要找的凤梧的消息...只是...你要小心一些。万神殿的人应该早就过去了......”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蓝天和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母亲,夕妹...你们等得太久了,我这就来陪你们......”蓝天和抱着手中的木剑闭上了眼睛。

“师尊...他死了?”辛夷跑了过来,看着面前这位老者的尸体,哪里能想到他是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师。“师尊,你好厉害,这是什么招数,我要学!”

“想学么?可惜,你不擅此道。不过,这《真我常在心经》我倒是可以传授于你,既然修不了心力,那就修心境吧。”

“啊?谢师尊。”少女笑靥如花,并不知道展悦此刻的心情复杂。

“大道在青天,日月有伦常。修眼如日月,岁月任蹉跎。大道在山林,鸟鸣山更幽。修耳如山岗,鸟啼意尤静。大道在炊烟,五谷轮回所。修心如肠胃,取精去糟粕。圣人之境,婴孩有之,日益身长,渐消亡之;鸿蒙之精,人皆存之,一喜一忧,一悔散之。圣人之性,吾性本足。未曾察之,未曾信之。人生天地,本无一物,长生短命,于天何异。千人千面,我何人哉?问心问已,修持本根。霜雪千年,不改其白,草木卑微,不输其韧。大道无形,随人而显,心静如水,方见真境。修身养性,一动一静。草木知时,心有灵犀。朝霞夕阳,人生百态;问景逐影,何需蓄忧?道存心中,恬淡无争,身外非物,皆浮云烟。真灵如清泉,涤尘埃,明世道之真谛。万千大道,归于人心,显于真性,非善非恶,彼真性情。此所谓道恒久而真我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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