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语含笑摇头:“二爷既答应了,难道我还能反对不成?如今臻臻尚且年幼,二爷对她多些宠爱,自是无可厚非。只是,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得早早地教给她。”
周檀绍心领神会,温柔地望了她一眼:“你放心,待到臻臻年岁稍长,我定会成为一个奖惩分明、严慈相济的好父亲。”
顾清语似叹非叹:“但愿如此。”
夜色渐深,待那小小的身影在梦中安然沉睡,周檀绍与顾清语轻声细语,谈起了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
顾清语听闻朝中有不少大臣,力劝皇上早日确立储君之位,不禁轻蹙蛾眉,低语道:“皇上如今还不过而立之年,何以急于立储?这些大臣们别是存了什么旁的心思吧?如今皇上有三位皇子,我当然是希望贵妃娘娘和二皇子能拔得头筹,但……事情未必会那么容易的。”
周檀绍接过她递来的茶杯,缓缓道:“这世间之人,心思各异,难以一概而论。长姐现今于宫中的地位,已是直逼皇后之尊。她距离那至高无上的后位,对她而言,不过咫尺之遥。”
顾清语闻言,眼帘微微低垂,神色间闪过一抹深思,随即轻声提醒道:“以我之见,皇上心中并无废黜皇后之意,贵妃娘娘现今所受恩宠,已是坚如磐石,实在不宜再轻易掀起波澜,以免徒增烦恼。”
皇上这个人看着温温和和,其实他的心思并不简单,许是从小长大宫中的缘故,见多了权力纷争的苦果,皇上素来看重一个“稳”字,前朝后宫,皆是平平稳稳,无事发生,才是最好。
周檀绍听她这么说,也坦诚心里的想法道:“我内心深处,实则期盼着长姐能荣登皇后宝座,那不仅是她应得的荣耀,更是对她多年来默默付出的一种慰藉。”
顾清语闻言垂眸不语,心中暗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应得之事?贵妃娘娘只要有皇上的信任和恩宠,即便没有皇后之位,她亦是尊贵无双。
周檀绍见她突然沉默,又问道:“你可是心中有所忧虑?”
顾清语缓缓抬眼,目光与他对视一瞬,先是轻轻摇头,随即又微微颔首:“二爷是知道我的,我素来心思重一些。侯府的未来,便是臻臻的未来,叫我如何能不细细筹谋?”
“别担心。”
周檀绍放下茶杯,转而温柔地握住顾清语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我一定守好咱们这个家。”
顾清语以一抹安心的浅笑回应:“我当然相信二爷,我只是担心那些别有用心的外人。当初国公府是怎么一步一步沦为巨贪之家的,二爷心中定是历历在目。正如大树易招风雨,即便我们日夜警惕,谨慎行事,也难保没有百密一疏之时。”
她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
前世的她,她活得憋屈而窝囊,满心以为重生归来,便能逃离那纷纷扰扰的争斗漩涡,却不料,命运的漩涡依旧将她紧紧缠绕,难以挣脱。
一旦被卷入权力的漩涡之中,不管你站在哪一边,都轮回的棋盘,谁也没有永远赢下去的时候。
今日的国公府,难道就不会是明日的永安侯府吗?
是前途明亮,还是风雨飘摇,谁又能说得准呢?
顾清语没有忘记沈砚说过的那些话,侯府的平安有多久,全看他留给她的时间有多少。
周檀绍闻言,沉吟片刻才道:“清语,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向你保证什么。有些事注定是发生的,亦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明白。”
顾清语知他心中的不易,回握住他的手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和二爷一起面对就是了。”
周檀绍眸光深凝,重重点头。
朝中立储的声音越来越多,压力全都压在了李淳安的肩上,沈砚劝他装个糊涂,顺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试探一下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心意。
周荣宁心如明镜,深知皇上不会突然提起立储之事,索性以退为进,回答得滴水不漏。
而慕容佩如今能见到皇上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当闻听圣上赞誉大皇子勤勉向学之时,她脸上的欢愉与往昔的骄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深沉的平静:“臣妾唯愿不负皇上隆恩,期盼有朝一日能教导出两位才德兼备的皇子,为皇上排忧解难,更为这江山社稷略尽绵薄之力。”
沈砚早就和她通过气,让她低调行事,谨慎言行。
李淳安见她眉眼低垂,过于温顺的模样,心中莫名感慨道:“看来这几年,皇后也成长了不少啊。”
慕容佩仍是静静道:“回皇上,臣妾日日静思,回想起从前那些错误,总是忏悔不已。是臣妾不好,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屡屡为臣妾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求情……”
李淳安无心为难她,只是温和道:“手足至亲,血浓于水。朕从未责怪过你,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往后皇后要更加用心教导两位皇子,为朕分忧。”
慕容佩闻言连忙谢恩道:“臣妾遵命。”
与此同时,李淳安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计较。
若是现在立储,永安侯府便会占尽了优势。
沈砚之前曾在御前谏言过:“皇上如此疼惜贵妃娘娘,已是娘娘最大的福报,一个人若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岂能不有放肆僭越之心呢?”
李淳安心里有了计较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截了当地表示,三位皇子尚且年幼,不宜太早立储,朕会等他们长大之后,再选其中最贤明者,立为太子。如今,朝中风风雨雨的传言太多,若是有人拉帮结派,朕必严肃除之。
圣意难违,君心难测。
立储的风波,终是悄然落下了帷幕。
沈砚抽空派人写了一封亲笔信,送去医馆,交给小翠,并叮嘱她,定要亲手转交给顾清语。
顾清语没想到沈砚会给自己写信,匆匆看过之后,便当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