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烈见到尹沐朝等人时，比赛已经结束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诗语和兰芝妤领着各自学院的学员前来岷东的禁区汇合，尹沐朝看着光华学院的学员们，外表上他们受着不同程度的伤，但情绪上都一样低落，也难怪，经历了三个小时的奋战，却输在了最后几十分钟上，倘若现在输的是岷东，自己也会是这副模样。
好在获胜的是自己，是岷东一班，能在升入二年级之前有这么一次经历，尹沐朝觉得倒也不赖。
“好了！”石英杰双手一拍，“刚才比赛中的敌对和矛盾都抛之脑后，咱们还是友谊第一！”在他的倡导下，现场进行了一个象征友好的简单仪式，四个班长分别代表自己的班级站出来，徐远泽和苏菁茹握手，苗铣和凌玉风握手。
“我原本以为，岷东有趣的只有在烈昭遇上的那几个人而已。”凌玉风在握手时对苗铣说，“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苗铣坦然地接受了凌玉风的夸奖：“哼，你们几个，今次也给本王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你真的很强。”凌玉风承认，“一对一的战斗是我输了。”
趁着四位班长还在交谈，封烈悄悄对队友说：“各位，我们先撤吧。”
“撤？”梁麒歪着头，“为什么？”
封烈的表情有些窘迫：“虽说结束之后就不应该再计较比赛的事情了，但，我担心那个跆拳道知道我骗了他会来找事。”
“他现在的确盯着你的。”尹沐朝一句话让封烈更紧张了，“所以我不建议你溜走，因为他立刻就会去追你，不如混在大部队里一起离开。”
程千锦摇了摇手机：“我已经通知司机过来了，待会儿只要立即上车他也奈何不了你。”
封烈双手合十：“程少，多谢啊！”
那边的仪式也结束了，岷东和光华的人就此分开，张尽欢走之前的确想找封烈算账，但是被自己的班主任石英杰拦了下来。
“我车上能坐四人。”不知任俊是对所有人说的，还是只针对二班。
“我跟淼淼一起。”吴钰说，两人从站起来后就一直牵着手没放开过。
任俊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开学的时候自己的二班就拥有半数的潜能超越级精英了，吴钰的进步无疑要为他长脸。
“我跟阿泽阿烈一起。”
再不算上王铃二班刚好一车，任俊也不再对一班客气：“顾老师，各位同学，那我们就先走一路咯！”
汽车的轰鸣声消失后，吴钰与李淼淼也步行离开，山下就仅剩下岷东一班和王铃了。
“还有大概八分钟。”程千锦说完，神色突然凝重起来，“那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班长，你今天是怎么了？”
程千锦语出惊人，所有人都看向徐远泽。
徐远泽收紧双眉，沉默不语。
“刚才在带我进门之前你出现了两次非常明显的停顿，那显然不是对方的潜能造成的，而是你自己在犹豫。”
听程千锦这么一说，尹沐朝回忆起整个比赛的过程：“徐远泽，你今天的胜负欲确实很低啊，照理来说，跟重点班的对手作战，还是两个，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班都非常有意义，可，从拒绝跟二班合作，不参与战术讨论，还有刚才程子提到的来看，你好像一直很……消极？”
“有吗？”王铃左顾右盼，最后也把视线落在了徐远泽身上，“阿泽，真的吗？”
徐远泽静止在原地，一言不发，仿佛是被冻住了一样，众人连他的呼吸都几乎感应不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似笑非笑地说：“呵，果然我不太擅长掩饰啊——是的，这场比赛我并不想赢。”
“白眼镜你……”
尹沐朝觉得奇怪：“为什么呢？”
徐远泽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看向了钟灵秀，又立刻收了回来。
这样的暗示尹沐朝自然明白，徐远泽所在意的是赛前钟灵秀跟顾诗语的赌约。
“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徐远泽尽量不去触碰到话题本身，最后一次规劝，“已经过去的事了，刨根问底，只会勾起对方痛苦的回忆，我们真的能帮到她什么吗？”
“我不是要帮她。”钟灵秀的语气跟炎热的空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是要搞懂自己的事。”
在答应高敕川的“交易”前，除了梁麒在通过关键词“千变罗刹”在互联网上寻找线索，钟灵秀没有告诉其他人，私底下也在调查顾诗语，一方面是他看不惯高敕川的嘴脸，另一方面，钟灵秀回忆起开学时任俊对他说的话。
“倘若她对你有些急功近利，也希望你能谅解。”
结合顾诗语对自己的特训，任俊说这话一定知道什么，所以钟灵秀前往教师宿舍去找顾诗语的这位同事，并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就是因为你比较强不行吗？”任俊把自己填在门框内，没有要让钟灵秀进去的意思，“或者说，潜力巨大？”
“你觉得我会信吗？”
任俊挠挠头：“那也没办法啊。”
他伸出右手正要关门，钟灵秀上前一步，眼神迸发出锐利的光。
“得，是我当时多嘴了一句。”任俊放弃坚持，“看来话还是要少说啊。”
“顾诗语，该兑现你的承诺了。”钟灵秀说，“如你所答应的，满足我一个要求。”
聪明如顾诗语，结合徐远泽刚才所说的话，应该能推测出钟灵秀要干什么了，可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你提吧，如果不过分的话。”
“告诉我关于那位精神冲击使用者的事。”
“你是说，顾诗语过去有一名使用精神冲击的友人？”听了任俊的话，钟灵秀不敢相信。
任俊点点头。
“你了解那个人吗？”
“完全不了解。”任俊双手撑在门框的两侧，“我只听她提到过几次，高中同学，又共事了几年。”
原本在任俊那边难以进展，钟灵秀便几乎将此事抛之脑后，但在从高敕川那里得知了顾诗语的过去后，他不免把一切都联系起来。
“据我所知，顾诗语，你所谓的‘共事’应该就是去莫努儿做雇佣兵了吧？”
顾诗语脸上的吃惊只出现了须臾，但也没有逃过大家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说来话长。”徐远泽叹了口气，终是没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钟灵秀无视了顾诗语的问题：“而且，如果你是雇佣兵团的唯一幸存者，也就是说，那位和我潜能相同的人，是已经死了？”
即便顾诗语没有说话也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于是钟灵秀紧追不舍：“顾诗语，请回答我的问题，任俊口中你对我的‘特殊关照’，是否跟他有关？”
“这很重要吗？”封烈悄悄退了几步，小声问王铃。
王铃则点点头：“我大概知道钟灵秀的意思了。”
“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你的学生？还是你死去友人的替代品？你对我的照顾是来自精英学院老师的职责，还是前雇佣兵‘百出罗刹’的私心？”
在钟灵秀问完自己的问题后，现场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气氛比刚才对战光华时还要凝重，在顾诗语解释前，没有人愿意说话。
尹沐朝其实能理解钟灵秀的心情，他们精英本都就是天之骄子，而且钟灵秀所展现出来的才华也有目共睹，在他，以及一班所有人看来，顾诗语对他的用心培养完全是因为钟灵秀本人足够优秀，可一年以后竟然出现了另外的选项，尽管只是一种推测，也足够敲裂钟灵秀的自尊了。
顾诗语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冷漠，平日里钟灵秀也拥有差不多的表情，可现在后者却情绪激动，让顾诗语的态度更显得突兀。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拿这两个身份进行比较了。”顾诗语把右手放在眼镜横梁，“连‘百出罗刹’这种诨号你们也能查到，作为我的学生，你们的情报收集能力，我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别转移话题。”钟灵秀对顾诗语的回答很不满，“正面回答我！”
“你这也不像请求的样子啊。”
“诗语。”尹沐朝走到两人中间，打着圆场，“知道一些事情后，我们也很关心你，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们。”
偶然的一阵热风吹起了顾诗语的头发，她扶着眼镜的右手轻轻向上一抬理了理刘海，接着双手抱胸，在钟灵秀即将再次发问前说：“为什么不这么想呢？就是因为我对精神冲击熟悉，培养起你来才更有效率。”
“我可以这么想。”钟灵秀不依不饶，“但你得先否定我的猜测。”
顾诗语直截了当：“我还没软弱到要在别人身上去找共性来安慰自己。”
“啊啾！”坐在房间里编写着新学期计划表的张寰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老师？”耳机里传出关切的男声，原来在后台张寰还开着网络会议，“感冒了？”
“没事没事，应该不是。”张寰抱歉地笑了笑，“小晟，这样的训练强度你可以接受吗？”
“可以。”男声又一次响起。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知了我过去的情报，也不知道你们查到多少，但希望，不对，作为班主任我命令你们不要对外声张。”顾诗语很少用这个词语，“这是对你们的保护。”
钟灵秀还在沉思，尹沐朝立刻答应：“放心好了，诗语，我们不会外传的。”
“另外，我也让你们放心。”顾诗语放下双手，“我的过去已经被切割，无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社会而言，你们不必担心我的情况，更不要因此困惑。”
“真的一点也不能讲吗？”程千锦问，“哪怕是我们想更加了解你呢？”
“很抱歉。”顾诗语说，“那不是什么值得去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