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的战船,行在此间,说不定就有些危险。
范易站在一艘战船的船头,见着船队缓缓航行,一股凝聚不散的杀意直冲而出。
心中满意,自己这次所率领的都是真正的强兵。其中有着一半军队,是范贞耗费十余年功夫,所训练而出的北府兵。
这只军队,是当年范贞从洛城失陷,大虞朝廷渡江南下时候,跟随南下的许多难民之中挑选而出的。这许多人都和青阳道有着深仇大恨,逃亡江左。无时无刻不想打回去。
也因此,这只军队的战斗力极强。更是被范贞亲自率领训练十多年的职业化强军。甚至比范易手下嫡系军队,更要强上几分。
毕竟,范贞和范易的建军思想并不相同,范贞依仗自己亲手所训练的这只强军,想要北伐中原,恢复天下。
然而,在范易看起来。这只军队虽然强,但是人数太少了一些,不过只有三万之众而已。
并不是范贞不想扩大这只北府兵的规模,而是在农业社会的情况下,彻底脱产职业化的强军,耗费的资源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再加上大虞的保持的强大水师,更是耗费巨大。所以,以江左的力量,维持这三万大军就是不容易了。
而范易在成州所走的就是府兵的路子,实际上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汉以强亡的兵制。
也许单独的军队,不会有着北府兵这么强大。但是单单在成州一地,就能够动员三十万,有着老兵为基础的,经受过基本军事训练的府兵。
而这两年,范易从成州回去。有着足够的战功。就有着足够底气,在江左三州,同样推行府兵制。
若是全部建成。恐怕动员能力就能够提升到百万级数。
徐徐望着天空,代表青阳道的气运之柱。已经动荡摇晃。更为北方的北燕气运,也十分黯淡。
唯有西灵的气运十分强盛,和更为远处的一片浩大的气运,连成了一处。那些整个金狼王庭的气运。
“若非如此,我主力就直接出汉郡,夺下秦州。然后再下灵州,或者中州……而不是像现在……”
轻声叹息着,范易想到。但是西灵的力量太强。或者说整个金狼王庭的力量太强。凭着四州之力,和其战争,并无半点胜利的把握,顶多也就是划江而治的格局。
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范易还是决定,先拿下青阳道再说。这就占据了中州和秦州,天下九州,就有六州在手。
虽然中青二州为四战之地,夺取这地盘之后。就会成西灵和北燕两大巫人势力的夹击之势。
但是这两州人口众多,面积广大,自古就是中土最为富庶之地。拿下这两州。同样也能让东虞的势力大增。
“世子殿下,”有着信使匆匆忙忙的坐着小船,登上帅舰,向范易禀报:“不时有着小队骑兵,还有一些青阳道的顽民,跟随在大军周围,时刻窥探。沿途村里之中,都已经坚壁清野。甚至连各处水源,都丢下了死猫死狗……”
范易微微皱起眉头来。这就相当于最初的生物武器了。若是泉水之类的活水还好说,若是井水的话。那就废了,根本不能饮用。
青阳道居然做这么绝。即使范易心中早有着准备,心中也不由得微微吃惊。
当年范贞北伐,就是遇到这般的情形。沿途到处都被坚壁清野,更是有着无数的青阳道信徒捣乱。虽然占据了不少城池,然而却始终立足不定。
一怒之下,不得不迁徙百万百姓过江,退回到了江左。
好在这一次,范易早已经有着经验,做好准备。一路上大军沿着河道进军,并不愁水源。
至于粮食么,船队之中带着也不少。这种大战,消耗粮食最大的反而不是将士吃用,而是路途转运。
孙子兵法之中说,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千里运粮,消耗在路途之中的,甚至可能比运到的粮食更要多出几倍来。
不过,那是陆路运输,需要大批的民夫和牲口。而如今,范易靠着水路运输,这一切消耗就少的多了。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年来,江左粮食产量大增,连年大丰,府库充盈。这才有着北伐之举,却是并不缺乏粮食。
解决了水源和粮食,那些小股部队的破坏和骚扰,就算不得什么了。
却就在这个时候,当范易刚刚想到此处的时候,就听到金鼓齐鸣。从巨野泽的芦苇丛中,一下子冲出无数的小船来。
这些大部分是渔船,小部分是小型战船。这刻,乘风点火,就向着范易庞大的舰队冲了过来!
“居然想用火攻!”范易一时间有着啼笑皆非的感觉。
又不是演义看得多了!这般小船突袭,除非庞大的船队一点没有做准备。否则的话,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面对那些气势汹汹的冲上来的火船。当先的战船伸出一个个长杆来,将这些火船远远撑住,不让其烧过来。
然后,就有着弓手动手,射出长箭来。将船上有人的尽数射杀。
抱着极大期望,准备了如此这么一个万船大阵,想要给范易一点厉害瞧瞧,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被范易破去了战术。
一时间,那些青阳道的敌人都有些傻眼,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这些火船烧不到大船来,上面都有着火油之类的点火物,因此很快就烧的干净。
蒙着厚厚生牛皮的战船,并不害怕普通的火烧。冲开了残余在水上的火焰,继续向前而去。
丝毫也没有去追杀那些仓惶而逃的其他船只的意思,彷佛大象随手一脚踢开了路边的不起眼的障碍物,接着毫不在意的向前行去。
范易同样没有在意这一场小小的遭遇战,在他看来,这几乎连战斗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场屠杀。
鼓声响起,东虞船队之中冲出一只只的带着飞轮的小型战船来,如飞一般的追杀上去。用着长长的撞角,轻而易举的将青阳道拼凑起来的船只一个个撞翻。
就真的好像范易所说的那般。这根本连战斗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场屠杀。
前方就是大河了,范易淡淡的负手而立。古今中外,一切的城池都尽数建立在河湖之畔,概莫能外。
范易出兵,沿泗水入清水、济水,至巨野泽,一路所行。大半个青州的城池,都为之而下。
这一次他的准备十分充分,而按照他和青神阳天的默契。这一次的战争只会局限在人道之中……
虽然占领区统治的还并不牢固,但是不要紧,只要攻下洛城。让整个青阳道的高层瓦解,一切都会解决。
两天之后,船队转入大河。河水浑黄,滔滔东去。
这个时候,大河两岸,大多数的地方都还没有住人。有着大片的荒地。
在这般的时代,人口压力并不太大。这般河水时常泛滥的所在,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事实上。沿途所见,没有开垦,或者晚上抛荒的土地都是极多。中土人口,远远没有到极限。
而这些年的战乱,处在四战之地的青州,人口似乎也减少了不少。
而在大河的北岸,看起来荒废的田地更多,只是那边已经不是青州的地界,而是燕州的所在了。
范易手下的军队。沿着大河的两岸,继续前行。而船队却在河中而进。
尽管知道骑兵的重要性。然而江左缺马。虽然范易努力的建设了几个马场,用着饲养的方式来养马。
但是规模始终没有大起来。因此两岸都是步兵为多,骑兵不过万余而已。饶是如此,已经是很可能才拼凑而出。
凭着这么一点骑兵,真的和马背上长大的巫人交战的话,很难占到便宜。但是和青阳道的那些骑兵交战,却不会落于下风。
“世子,远处出现了北方巫人的骑兵!”船只进入黄河没过几天,就有人禀报着。
虽然北方巫人的八大部落,攻入中土,占据了燕州。甚至仿效中土王朝的做法,自立国号为大燕。
但是占据正统名义的东虞朝廷上下,自然不会去承认。便是东虞,北燕,西灵,也不过根据方位来进行的称呼。
远处烟尘滚滚,高而飘扬。明显一看,就知道是骑兵奔驰时候所产生的烟尘。
自家大军在人家门口走了这么多天,便是再迟钝,也早应该发现了。因此,见到北燕骑兵出现。范易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淡淡的说着:“继续前进,不用管他们!”
这探子脸上变色,却不敢多说。有经验的人,轻易就可以从那烟尘之中看出,来袭的北燕骑兵起码有着两三万。
在大河之畔,这种一马平川的所在。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挡住如此规模的骑兵冲击。
更何况,在大河北岸的兵力,也不过只有两万而已。其中骑兵,也不过才三千。
很有可能,北燕骑兵一个冲锋,东虞的北岸军队就要彻底的崩溃。
便是区区一个哨探都能够看出危险来,范易自然也能看出。只是他并不以为然,嘴角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眼见着那些骑兵离的不远了,却并没有鲁莽的进行攻击,惊异不定的跟着大军行动。
“我等是大虞朝廷的大军,奉命收复洛城。并没有想和各位为敌……”
忽然一个巨大的声音响了起来,打雷一样的滚滚传出,一直传到那北燕骑兵之中去了。
这声音不停,反复用着中土语言和巫人的语言反复不停的叫喊着。
那些北燕骑兵,果然更加迟疑了起来。更是没有鲁莽的进攻!
眼见着如此,范易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只要北燕骑兵不马上进攻就好。
这次出兵的战略目的,就是收复洛城,彻底击垮青阳道。暂时还没有打下燕州的打算。
不过原本就怕这些北燕骑兵趁火打劫,虽然有着应付的准备。但是能够不打,那就更好一些。
逆着河水。船队一路向着上游的洛城而去。
“范易亲率十万大军,已经拿下青州,现在正沿着大河进兵。杀向洛城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连日以来焦头烂额的大圣贤师。这个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
虞书的军队从楚郡出发,已经攻下朝阳,杀入了中州,离着洛城不到两百里远。
而胡瑜所率领的大军更是渡江北上,拿下了夏江郡。同样有着长驱直入洛城之事。
如今,青阳道可谓是三面受敌。这个时候,大圣贤师已经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年自己战略选择失误,不应该拿下洛城。把地盘定在中青二州的。
中青二州虽然是在中土腹心,但是却已经注定了四面受敌的下场。
虽然当初青阳道起兵,以席卷天下之势,摧枯拉朽一般的拿下洛城,将大虞朝廷赶到江左。但是,日后四面受敌,疆土不仅没有丝毫扩展,反而在历次战争之中吃尽了苦头。
不论是东虞,西灵,还是北燕。若想扩张的话。第一个就要拿青阳道开刀。
反观东虞有大江之险,西灵有禁关之固。而北燕同样有着大河和利于骑兵机动的燕州平原。
而中青二州一马平川,没有山川之险。反而占据四战之地。早已经在历次战争之中,被拖的民穷财尽了。
如今青阳道征发三十万大军,抵御楚郡和夏江郡的攻势,就已经十分的困难。
原本以为范易真的统兵穿越秦岭,攻打西灵。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障眼法。范易直接出青州出兵,已经打下了大半青州,向着洛城而来。
“求援……派出使者向北燕和西灵求援。”大圣贤师说着,这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想来。青阳道和这两家虽然是敌人,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这两家也不会不明白。
冥泽之处,所谓的西灵王庭。一队队军队调动着。向着秦州开去。到处充满着一种大战前夕的威严肃杀气氛。
一个青阳道信使鬼在黑狼王,也就是所谓的西灵可汗面前。浑身都是汗水泥浆,整个人摇摇欲坠着。
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跑死了三匹上好战马。这使者才终于冥泽,见到了黑狼王。
“恳求大汗出兵解救!如今东虞三路大军,已经杀到洛城。我洛城危在旦夕了!”
“我为何要救你们青阳道?”黑狼王听了,只是冷声喝道:“我们大灵和你们青阳道,双方之间可不是盟友。前一段时间,才刚刚打过仗!”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使者说着:“大虞朝廷,可是天下正统,一直都以恢复天下为己任的。一旦打下洛城,下一个目标定然是你们大灵……大汗何不出兵……”
这话说着,就好像踩到了黑狼王的尾巴一样,让他差点都跳了起来。
“什么正统,狗屁正统。谁不知道大虞的皇帝,只是一个傀儡,真正做主的,就是范家父子!”
前一段时间,因为这正统名义。整个汉郡居然直接反叛,开关迎接范易拿下了阳平关。
这且不说,黑狼王派出了金狼王的儿子,方相去出兵收服汉郡。差点全军覆没,若非大光明天主座下高手搭救,连方相都要死在此处。
事情发生之后,金狼王大怒,派人来把黑狼王抽了几鞭子。
这般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中土的正朔观念。也让黑狼王想起来,都还有些咬牙切齿。这青阳道的使者一说,几乎就好像踩着了他的尾巴。
“天子年幼,大将军辅政。一向都是大虞的传统,只要范家一天不谋朝篡位,他们就一天都掌握着法统正朔。”这使者说着:“不论是你家,还是我家,在大虞朝廷,和那些儒生士子看起来,不过就是贼寇而已!”
这话说的虽然难听,但是黑狼王却不得不承认。只要大虞朝廷存在着一天,他们就休想收服那些儒生士子之心!
“你们青阳道找我们求援……我们也准备找人求援。你说三路大军攻打洛城。但是我等也被大虞的两路大军攻打着。”一个西灵将领冷声笑道:“尤其是褒斜谷这一路大军,打着范易旗号。从褒河杀出斜谷口,另外一路大军,却沿着丹水直上秦州。这也已经两路大军了。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出礼山杀,直接向灵州来……”
那青阳道使者说道:“我青阳道已经被大虞五十万大军围攻。大虞现在偏安江左。手下能够有多少大军?攻打灵秦二州的,必然就是偏师!”
“你说是偏师就偏师了?谁知道。围攻你们青阳道的是不是偏师……说不定,大虞不过只是出动了三五万人马,已经把你们打的哇哇直叫了!”
“你?”这青阳道使者大怒。
“怎么,还不服气?上一次,范贞也不过十万大军,还不是抢掠走了你们百万人口?”
“大汗,我觉着大虞朝廷的目标定然是我们。这青阳道,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这黑狼王果然一时间惊疑不定。要知道褒斜道那一路实打实的打着范易的旗号,现在正在猛攻关口守军。
谁也没有想到,大虞水师,居然有着一种船只。十分灵活厉害,在那褒水这般的狭窄险恶的水道之中,都是来去自如。凭着这水师,大虞的军队甚至能够直接威胁到了秦州重镇咸安。
咸安不仅是秦州的州城,更是自从上古以来,十数个朝代的都城,比起洛城的历史。都犹有过之。
在前朝时候,就被称为天下两京之一的西京。有着金锁关之险,居高临下。俯瞰中州。
若非后来西方巫人崛起,从灵州背部威胁到了咸安。否则后来大虞也不会迁都洛城。
总之,西灵虽然重心虽然在塞外西域。因此在灵州和塞外交界的冥泽之处立下王庭,而没有选择咸安,但是咸安的重要性,这些巫人却是十分清楚!
而范易两路大军,气势汹汹的都摆出一副一定要拿下咸安的架势。就不由不让西灵人心中嘀咕了。
“使者先回去休息,我等商议一下,再说出兵之事!”
那使者听了。也只能无奈退下。这个时候,不论他再说些什么。西灵人也不会听的。
“这些西灵人果然鼠目寸光,难怪会被范易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使者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心中暗道。
“东虞总共才有多少人马?如今攻打我青阳道的,起码就已经有三五十万,哪里会有兵力打着西灵?只是这些巫人太蠢……”
等到青阳道使者退下,王帐之中就混乱成一片。
“大汗,我等当真不出兵么?”
“是啊,大汗。青阳道的那些南蛮子说的有些道理……”
“哼,出什么兵!”黑狼王冷笑着:“中土不是有句话叫做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么?不让这两家南蛮子打个你死我活,我等如何能够捡便宜?”
这么说了,王帐之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褒斜道运兵不易,我等想要杀入汉郡十分困难。但是汉郡想要向我秦州出兵,你们以为会简单么?”
黑狼王冷笑:“本王早就料着从褒斜道这一路出兵的定然是疑兵之计了!”
“那么沿着丹水这一路呢?”也有人不开眼,问着。
“丹水逆行,一路都要拉纤而上。同样不容易出兵!”黑狼王冷笑着:“再说了,这两路兵马看起来声势浩大,然而这么久都没有拿下几处城池。可见这两路出兵,都是虚张声势!”
“至于范易那厮若是从岐山出兵,直接杀入灵州的话。难道我们帐下的十几万勇士们,都是放在这里好看的么?只要他真敢出灵州,我们巫人的勇士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骑兵!”
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一时间王帐之中都大声喝彩起来。
“如此,我等现在不要动作。任凭两家南蛮子打个你死我活。等差不多的时候,双方精疲力尽,我们直接杀出天禁关,将这两家南蛮子一起收拾!”黑狼王得意洋洋的说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