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会没有秘密。
新任市委书记乔辉煌和林毅的第一次交锋情况，当天就在宁海市官场传开了。
林书记还是牛逼！
宁海市的干部，得知林毅在会议结束后，“反杀”乔辉煌，成功让自己推荐的人成为市财政局、发改委和城建局负责人的考察人选，赢得第一次交锋的胜利，均是忍不住感叹。
毕竟，按照市委常委会的过程，林毅因为掌握的票数不够，自始至终都处于劣势，而且不能违背组织工作规定，要讲政治规矩，等于被逼到了绝境。
在这种情形下，林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施反杀，怎能不让人拍案叫绝？
消息传出后，林毅准备任用的黄卫、张元和程安三人，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牛军，想要拜访林毅，当面向林毅表示感谢。
林毅拒绝了黄卫三人的见面请求，让三人耐心等待市委组织部的公示，等公示结束后再来向自己报到。
与此同时，宁海市很多干部心中充满了好奇：叶涛、崔浩和柳海平三人，为什么在市委常委会商议决定考察人选的关键时期，主动去市纪委投案自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对于绝大部分干部来说是秘密，但对一小部分人来说，很容易打听到其中的缘由。
鲁明锐就是少数人之一。
消息传出的当天，鲁明锐找人打听到内幕后，来到了鲁家四合院，再次在书房里见到了鲁家老爷子。
“爷爷，林毅太阴险了，不光让人将叶涛三人的举报信，交到了市纪委，还交到了中纪委调查组。叶涛三人接到中纪委调查组的电话，调查组工作人员让他们主动去市纪委交代问题，三人被吓破了胆，第一时间就去了。林毅因此改变了市委常委会的结果。”鲁明锐汇报林毅和乔辉煌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情况。
根据他了解到的信息，在叶涛三人被市委组织部推荐为考察人选后，有人给市纪委和中纪委调查组写了举报信。
中纪委调查组已经完成了对魏海峰的调查，并且将魏海峰移交给了司法机关，但对原宁海市委秘书长付勇等常委们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依然有大量工作人员留在宁海。
而中纪委调查组在进驻宁海之后，就对外公布了举报信箱和电话。
“这不是阴险，而是高明。”
鲁家老爷子忍不住感叹道：“中纪委调查组施压，那三人是肯定承受不住压力的，只能主动去自首。毕竟有魏海峰和陈永辉的前车之鉴。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林毅利用了中纪委调查组施压，但他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做。在这件事情上，他既讲政治规矩，又遵守利组织规定，甚至还反过来利用这两点，逼迫乔辉煌妥协，达到自己的目的，手段很高明。”
说到这里，鲁家老爷子看着鲁明锐，叹了口气道：“你要是能有林毅三分手段，我也不用操心了。”
“爷爷，我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想当他的对手。”
鲁明锐低着头，主动认怂，然后不等鲁家老爷子批评，话锋一转，问道：“爷爷，林毅和乔辉煌的交锋结束了，我是不是要赶回宁海？”
“你看，又急。”
鲁家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既然你已经请病假了，哪怕是演戏也要演到位——你急急忙忙地赶回去，等于告诉所有人，你请病假是为了置身事外？事情可以做，但不能摆在明面上。你看看人家林毅是怎么做的？”
“知道了，爷爷。”
鲁明锐耷拉着脑袋，心中腹诽：我要是有林毅那么阴险，能让他把徐诗梦抢走？
鲁家老爷子不知道鲁明锐已经在思想开小差了，继续说道：“另外，乔辉煌给贺家当马前卒，阻击林毅，这才砍完第一板斧，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
“那爷爷觉得乔辉煌接下来会做什么？”鲁明锐被勾起了好奇。
鲁家老爷子暗自摇头，恨不得撬开鲁明锐的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装脑子。
三天后。
宁海市委组织部发布了一份任免公示，名单很长，涉及94名市管干部，像是在宁海市官场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任免公示中，林毅推荐的黄卫、张元和程安三人赫然在列，拟任市财政局局长、发改委主任和市城建局局长。
林毅看到任免公示后，让秘书牛军，跟乔辉煌的秘书联系，说明自己要去向乔辉煌汇报市纪委对叶涛三人的调查情况，让乔辉煌安排时间。
乔辉煌将见面时间安排到了两天后。
因为，事到如今，市纪委对叶涛三人的调查结果是什么，对乔辉煌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硬要说乔辉煌在意的话，他希望叶涛三人把牢底坐穿！
两天后的早上。
林毅按照乔辉煌约定的时间，来到了乔辉煌的办公室，乔辉煌的秘书泡好工作茶后，主动离开了办公室，并且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一次，乔辉煌没有邀请林毅坐在沙发区，而是让林毅坐在了他的对面，俨然一副上级听取下级汇报的架势。
对此，林毅并不在意。
一来，身为市委书记的乔辉煌，的确是他的上级。
二来，他赢得了和乔辉煌的第一次交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必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乔书记，叶涛、崔浩和柳海平三人到市纪委投案自首后，市纪委对三人进行了问询、调查。经调查，叶涛涉嫌权色交易，并与情人同居，两人育有一子。崔浩和柳海平两人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牟利，受贿金额高达千万以上，具体金额还在核实统计。”林毅也知道乔辉煌并不在意叶涛三人的调查结果了，汇报主打一个言简意赅。
乔辉煌戏谑一笑：“林毅同志，不得不说，这件事情真巧啊。”
“乔书记，我向你检讨，巡视工作存在死角，让三人成为了漏网之鱼……”林毅说道。
然而——
林毅的话刚说到一半，乔辉煌就挥手打断了：“林毅，这里就我们两人，没必要演，没有意义。你技高一筹，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
“乔辉煌，我听人讲过你的事情，你在年少时期就立下誓言，要复兴乔家。为了实现人生目标，你从上学到工作，一直在努力，但因为历史遗留原因，你的路走得很坎坷。后来，你妹妹乔依琳嫁给贺青云后，你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贺家身上，这次更是躬身入局，孤注一掷……”林毅也不演了，说起了乔辉煌的事迹。
乔辉煌眉头一挑，冷声打断：“林毅，你说这些干什么？”
“乔辉煌，在你看来，牺牲你一人，成就乔家人，可以实现乔家复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乔家孤注一掷，如果贺青云和贺家败了，乔家的下场是什么？”林毅凝视着乔辉煌那张黝黑的脸庞，言语如刀，像是要扎进乔辉煌的内心。
乔辉煌再次戏谑地笑了：“呵呵，林毅，你这是警告？还是胜利者的宣言？”
“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林毅凝视着乔辉煌，先做出回应，然后说道：“抛开立场，我很欣赏你。你在粤东当市长期间，经常深入基层一线，想尽一切办法谋发展，一心为老百姓谋福利，是一名好干部。”
“我也很欣赏你，你跳出了规则，活成了很多官员梦想中的样子。在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人绝绝迹了，但这个时代需要你这样的人。”乔辉煌收敛笑容，看着作为敌人的林毅，认真地说道。
林毅问道：“乔辉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搭班子可以做很多事情？”
“你觉得可能吗？”
乔辉煌自嘲一笑，然后自己给出答案，“立场决定态度，这种假设不存在。”
“其实，你可以放下心中的执念。也许一代人完成不了的事情，两代人、三代人可以完成，就像那句话说的，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林毅说完，不等乔辉煌回话，直接起身离开。
他释放了自己的善意，将选择权留给了乔辉煌，至于乔辉煌怎么选，那就是乔辉煌的事情了。
“林毅，如果不是立场问题，我是真想和你搭班子，好好干一番事业！”
乔辉煌望着林毅离去的背影，心中如是想着，然后苦涩一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人生如棋，他为卒，路已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