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送蒋氏到二门下,直到她的轿子出了府才回来。
回到房里的时候,严述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怎么样?”他问。
严夫人坐在他对面:“她有她的主意。”
说完她将先前蒋氏的提议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她在述说的时候,严述神色莫测。“璎姐儿是明仪所生,算是自己人,的确比珈姐儿更合适担下这个任务。赐婚也可以,但此事绕不过岚初,咱们可以糊弄沈家,岚初咱们可糊弄不过去吧?
“此事从头到尾还没跟他通气,若是招呼都不打就赐下婚来,恐有后患。”
陆阶如今的地位虽然还不及严颂,可他却还年轻,前程远大,入阁也不会很远了。
严家就算如今树大根深,也不得不考虑退下来之后的处境。
哪怕用不着逢迎巴结陆阶,也犯不着去明目张胆的得罪。
陆珈只是个生母死去多年、又在外流落多年的丫头,跟从小就在陆阶身边长大的陆璎肯定是不能比的。
可再如何都好,她也是陆阶的亲生女儿,轮不到旁人在她爹眼皮子底下打主意。
“那就跟他挑明了。”严夫人道,“他是我们严家的半个女婿,沈家如果真的威胁到了严家,那也绝对不会放过陆家。
“从这点上说,陆璎嫁到沈家,不单纯是为了夫婿,而是为了陆严两家的前途。她是有使命的。
“如果他亲近严家是一片真心,那他就不该有异议。反之,他对我们严家又能有几分忠诚呢?”
话到末尾,严夫人的语意也深沉起来。
严述定坐半晌,末了也点了点头。
……
杨伯农借着去给程家述说陆珈回府后这阵子的情况,顺便把程议的情况侧面打听了一轮。
回来他就把程议的生辰八字和他所做的几篇文章摆在了陆阶面前。
陆阶静静的看了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
“还是拉倒吧。”
“为何?”
“如果此时要结亲,之前这十几年,我又何必与他爹老死不相往来?”
杨伯农默语。
片刻后说道:“那就没办法了,除程家之外,不会再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时候房门被叩响,陆荣的声音在外响起:“老爷,严大人到访。”
屋里二人对视一眼,杨伯农即说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陆阶深凝眉。微顿之后他站起来,撩帘走了出去。
严述是一个人来的,一见面就哈哈笑起来,抬高了手里一坛酒,几个纸包:“猜到你就在府里,我带了醉仙楼的‘清月白’,还有他们的招牌卤鹅,特地来你这儿蹭晚饭!”
陆阶笑微微请他入了暖阁:“才从衙门里回来,正想喝两口暖身子,可巧兄长就来了!”
杨伯农转头去打发去备酒菜,屋里二人已经落了座,又自有人把碗碟都摆上了。
陆珈开开心心的从园子里钓鱼回来,半路遇到了匆匆而过的杨伯农,便穿过院子,从梅树后跳出去把他拦住:“杨叔!”
杨伯农吓得不轻,拍着胸口道:“我的祖宗哎,你怎么也没点声响?”
陆珈嘿嘿地道:“前两日我让人送过去的鱼,好吃吗?”
“好吃。”杨伯农带着七分宠溺,又有三分无可奈何,“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亲自钓的鱼,那不跟瑶池里钓出来的鱼一般珍贵?自然好吃。”
陆珈乐的合不拢嘴。然后探头往他后方看了一眼,又道:“谁来了?父亲怎么还带到内院来了?”
杨伯农闻言,看了她一眼:“严大人。”
陆珈顿时敛色:“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
杨伯农说完,忽然又瞅了他一眼:“要不,你去听听?”
陆珈真有此意啊!
沈轻舟还和她有任务呢!
她要策反奸臣老爹呢!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严家的小奸臣跑到陆家来见小奸臣,不管有没有正事,她都不想错过这近距离观摩的机会呀!
她眨巴眨巴眼:“我能去吗?杨舒可别坑我,回头让父亲知道了,搞不好要严惩于我。”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杨叔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杨伯农一脸推心置腹,然后悄悄跟她指了指暖阁侧面的一间屋子,“你从那屋里进去,西面墙下有道门,那道门就是通往大人如今会客的厅室,眼下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陆珈心底里乐开了花,他立马把钓竿塞给了他:“这可是杨叔给我指的路,回头父亲知道了,你可得给我顶着!”
说完也不给回答的机会,她立刻就提着裙子往那屋里去了。
杨伯农抱着钓竿看着她的背影,挑挑眉头笑了一下,然后才老神在在地往外院方向去。
谁都能小看这丫头,他和陆阶却都不能小看。严家那边摆明了要打陆家的主意,陆家或者拒绝不了,但这丫头还能没办法吗?
等着瞧吧,尚书府又要有热闹看了。
杨伯农绝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
陆珈进了耳房,径直走到了西墙脚下。
整面墙的槅扇此时是关闭着的,但槅扇上糊的窗纱极薄极透,那一头屋里的情形可以看清楚个七八成。
但陆阶和严述却是都侧对着这边而坐的,却很难留意到这边。
此时酒菜已经摆开了,看起来也已经寒暄过两轮,二人已经唠起了近来朝上之事。
“户部柳政昨日来向父亲禀事,提到了如今正在户部任职的沈家大公子。”
这是严述说的。
他竟然提到了沈轻舟,这让陆珈更加凝聚起了心神。
陆阶看着对面:“如何?”
“他说这位大公子虽然寡言少语,平日也不怎么多管衙门中事,看起来像是无心仕途,但却俊美多才,而且竟不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虚弱。”
要你这把破嘴说!
轻舟当然又俊美又有才!
陆珈咬住下唇,狠狠瞪了眼述的后背一眼,继续凝神静气的往下听。
陆阶说道:“沈家这小子,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还用得着柳政来夸?
“只不过就算长得再俊,又再有才,终究是个药罐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陆珈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瞪了她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