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国皇城坐拥八百余里,去年深冬的一场鹅毛大雪至今未化,身具武道修为,血肉纵横一个箭步便热血沸腾倒也无所畏惧,但对于一些早出晚归的良人村夫来说,这一年就如同五百年前杀神白起义无反顾抛却先秦那样令人寒冷,这个故事说书的人也说,先辈们也说。
当年杀神白起威名震古烁今,所到之处妖族无一不是闻风丧胆惊惧逃窜,比之三百年前七进七出六王山杀得妖族昏天暗地的大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至今提起“东临第一杀仙”的二先生白展堂,先秦人都会带着一丝遗憾梦回往昔,追忆起他的祖父白起。
很多人都认为,杀妖如屠猪宰狗般轻而易举的二先生心中对于人族是愧疚的,多半是源于祖父白起遁入昆仑神山再无消息后,自己选择将守护的重任扛在了肩上,所以即便是终生不认字的大先生光着膀子操着一把生锈的宰猪刀硬是砍翻了妖族五大天王,妖族还是将“东临第一杀仙”这个名号给了二先生这个几乎屠尽东临半数妖仙连挚爱之人都杀掉的男人。
曾经杀妖族数万万,受尽人族爱戴,作为大虞国天策上将的仙人王元栩,如今却投身入妖族,受尽万民唾弃达至毁誉参半极致的他回不了头,难不成这个世间就真有回头是岸这个说法?
其实,没有回头是岸这个说法,就如同先秦国第一刀客南云,他也同样回不了头。
因为,当年正是他失手错杀了自己的兄弟南云,随后便化身南云,由剑转刀。
北寒的一生,是自私而孤怆的。
当庄珣看到这个女人后,他是沉默的,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世间任何女子都幻想拥有的美貌,而世间任何男子,都会想要得到她。
“她不是南云。”庄珣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但随之而来的疑问是,她是谁?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从头到尾,就如同香闺女子的嫁衣一般,确切的说,这就是一件用嫁衣做成的衣裳,鲜艳而妖冶,就如同是一株最不该在某个季节盛放却绽放得极不近人情的血色蔷薇一样。
这个地方是先秦国东庭街三十六巷的第十七巷,巷子里的都是一些在偌大王国中困苦生活着的一些人,先秦国富丽堂皇之下有这么一些人庄珣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因为只要成就了“王国”,就势必会有这些人的存在。
女子此时正蹲坐在门前,打洗着一些衣服,不知为何,过往之人在经过她时都刻意地走远了一点,似乎是有些惧怕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请问,南云前辈在哪?”庄珣猜测这女子有可能是南云的妻子也不一定,站定在其三步开外问道。
女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洗她的衣裳,但庄珣注意到了一点,女子敲打衣服的力度似乎比开始大了一些。
于是他又小心翼翼问了一遍。
这时女子缓缓放下洗衣棒,望了庄珣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做她的事。
洗衣棒敲打得很有节奏,乃至于弧度上都可看出这美艳的女子不乏武道修为,而庄珣刚来到这十七巷时便觉得这女子不一般,只是不知为何不理人。
庄珣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声音略大道:“请问,南云前辈在哪?”
这问题一出,女子敲打衣服的那只手陡然停滞在了空中,随后挑起洗衣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便刺向离她只有两步的庄珣!
庄珣先是一惊,但女子来势凶猛,不得已庄珣猛然往后撤去,如此才堪堪闪过了女子突入其来的一击!
气氛有些沉寂,与庄珣一样,女子显然也是有些惊讶,站定身子道:“找我做什么?”
庄珣听到后眉头一皱,这么说的话,她是刀客南云?不可能。
“只是他乡遇故知,当年他曾为我父皇麾下的一名带刀侍卫。”庄珣自然不相信这女子是南云这种鬼话,不过还是把缘由说了出来。
女子眼睛缓缓睁大:“庄秋?!”
“嗯。”庄珣点了点头,“那是我父皇的名讳。”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道:“那一年庄秋将我赶出了皇宫,说我天赋出众,呆在大乾浪费了,倒不如来先秦寻求更高境界的突破,这眨眼间便二十年过去了。”
庄珣沉默,这些事他并不清楚,父皇也不曾告诉他。
“那他现在在哪?”庄珣再问道,问的还是“他”,同时时刻警惕着这个行为看似有些不寻常的女子。
“我说了,我就是南云啊。”女子突然对庄珣一笑,那一笑带着娇羞,看起来好像很幸福,但在庄珣看来却诡异得很,特别是这女子还穿着一身红透的衣裳。
庄珣缓缓摇头,肯定道:“不,你不是。”
女子陡然变脸,变得凶恶了起来,刚才那倾城容颜眨眼间如同九幽怨鬼一般,睚眦欲裂道:“我是!我就是!”
说话间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二话不说便向庄珣砍了过来,庄珣如今也练过剑了,这女人无论是抽刀还是放刀都行云流水般如臂使指,显然在刀上面浸淫了不少时日,难不成,她真是南云?
随后庄珣也拔出剑,迎势而上,刀剑相交!
飞鸟投林蕴含诸多变化,庄珣已然习得了其中的两种,由于多日来一直浸淫在这两种变化之中,不知不觉便使出了这套剑法。
那使刀的女子满脸怒容,丝毫没注意到庄珣这剑法看似寻常,实则内有乾坤,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她的刀度越来越快,快到了让人目不暇接的地步,快到了最后一刀直接架在了庄珣脖子上的地步!
“我说了,我就是南云。”女子面无表情道。
庄珣咽了咽口水,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女子的刀已然架在他脖子之上。
“你的剑法太过照本宣科,没有变化。”女子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将架在庄珣脖子上的刀移了开来,转身离去。
庄珣注意到了女子转身时黯然的一面,心中更多疑问了,在刀法上有如此造诣,除却那号称“先秦第一刀客”的南云之外,还会有谁?
“你到底是谁?”庄珣目光凝重地望着女子转身的背影,这一刻就连他都有些乱了。
“我说了,我是南云。”女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庄珣重重摇头道:“不,你不是南云叔,要真是他的话,他认得出我这个儿时经常骑在他头上的人。”
女子听到后身子一颤,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你是北寒,南云已经死了,对吧?”庄珣冷不丁再道。
女子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天,哀伤而凄美。
时间仿佛沉寂在了这一刻,女子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他没死前我就爱上了他,但我当时是男儿身,所以跟他一直是以兄弟相称,我的剑很快,但他的刀更快,从来我就没有赢过他,最后我终于把他赢了的时候,他也死在了我的剑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他!”
“于是我把自己变作了他,我也学起了刀,我能感受得到,他就活在我身体里,他就活在我心里……”
女子放下了刀,双手握拳放在自己胸前,闭着双眼,满脸陶醉与满足,直到庄珣的一声大喝她才清醒过来。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庄珣神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