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寒继续道:“讨论皇家本是大忌,只不过这事关天下黎民百姓,我们燕门军虽为保皇党,然而以如今王爷的视野来看,哪怕陛下你以仙人手段出手拿下卸川候,我想长此下去大乾还是得乱。”
显然,上官寒是看得很长远了。
庄珣微微点头:“其实当日我也曾见过我那表哥庄历说话,确是有一种刚愎自用的感觉,当年还听一些老臣们说是老湘川王故意为自己儿子说名,让十六国名人许劭为自己儿子表字,花了不少重金,令得不少人都知道了我那表哥才华绝纵,能人之辈,只不过这件事情我当时也不知道真假,只觉得倘若真有这样一个表哥,那湘川之地的百姓也算有福了,我贵为帝王,理应感谢他才对。如果真如你所言,湘川之地表面繁华,背后糜烂的话,我的确需要再重新考虑一下了,施政的思路一向很难更改,这一改就是革新古制,连带着牵连到诸多既得利益,到时候动乱也就起了,所以,如何起一个利于民利于国的制度才是至关重要的。”
上官寒这时道:“湘川之地新兴阶级乃是一群农商结合的人,二十年前,据闻上一代湘川王还实行过一阵愚民政策,不得让教育入寻常百姓家,甚至于严禁印刷术在此地生存,不过后来王府有幕僚也说这政策太过于露骨,后来只是监管了一些书籍的进入,总体来说,氛围上是朝着道家无为而治进发的,要使民不争,不过这一代兴起的那一群农商结合的新兴阶级,其实不少人之前都是农民,十五六岁就出来为那些外来商人们做事的,多年下来,也吸收了很多知识,他们站在了两边,也看出了湘川之地的弊病,九年前,由这么一群新兴阶级提出来的“改稻为桑”政略得到了王府的采纳,这一次政略,不止是王府,连同商人以及农民们都获得了极大的收益,可谓是三赢,因为这件事情,这一群农商结合的新兴阶级也自此站在了湘川之地的舞台上。”
“只不过,这一群人现在却极力投降卸川候,这也导致有些地方民变发生,外乱姑且紧张了,内乱又起了,川府军说是在防备卸川候大军自淄临携山而下,倒不如说是在防止一些民变的发生,臣下认为,这里头也有卸川候的人在挑拨离间。”
上官勾玉道:“是,自从卸川候拿下了川西之地后,他统辖的地理大版图也自此发生了巨大改变,原本需要四处设防的地方,如今只需要防守着进川那一道口便行,比以往要轻松了许多,似乎反而不急着进军了,而是以各种流言挑唆来让湘川百姓们发乱,昨日川府军还在市井当中抓获了几个大肆宣扬《十股论》的家伙,《十股论》乃是由卸川候座下一将军所制,其上马能治军,下马亦能安民,乃是卸川候的左右手,陛下应该也听说过,叫做晁觉的人,《十股论》从根源上挖开湘川王府一向实行的内政经济政策,且那几个市井中人还说得特别清晰,寻常百姓都能够听得懂,这一下一传十十传百,川府军也不得不出手将这些人擒下收入牢狱,只可惜像这样的事情各地都在不断发生,显然,卸川候是想借用这样的招式来不战而屈人之兵。”
庄珣微微点头:“嗯,这晁觉我听说过,父皇当年也极为赏识他,甚至于在我年少之时,还为我上过几堂课,其对于政论有着独到的见解,倒是没想到,去到那卸川候手下,竟然还能够当一个将军,果真是文武双全。”
上官寒赞同道:“为人臣下的晁觉尚且如此了,这卸川候还能够简单吗?据探报得知,如今卸川候治下的百姓们都对其极其推崇拥戴,而全国各地绝大多数商人们也都对他极为看好,这也是因为卸川候欠的多数都是这些商人们的债,卸川候以利息从这些商人们手中借来物资,随后又施政于民,商人们的财物落入农民百姓手中,中间过了他这一手,这产生的影响就大大不同了,他手掌兵权,各地商人也需从中选择,毕竟他管辖的地方更大,也愿意借给他金钱,据说自起义那一天起,卸川候就未曾拿过天下百姓一丝一毫,身边有将士这样做都会被其以严格的军令在市集当中腰斩,为不少平头百姓叫好,几年下来,广收民心,百姓们也更愿意为他做事,那些商人们看到之后,也就更愿意借物资金钱给卸川候打仗,因为百姓为他做事,自然也就能够为商人们做事,如此一来,也就进入了良性循环,在卸川候的治理下,各地愈发强大,据说另外两股大势力,文阴候李槐川以及蜀中巨富贾三甲都开始跟卸川候牵线搭桥了,倘若这两大势力皆臣服于卸川候的话,这湘川之地尽快投降或许比较好,不然那两家大军一来,湘川王府都得夷为平地。”
庄珣:“这么说的话,眼下我那表哥若想要继承我大乾正统,如果凭借自己实力,是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卸川候的,别说那两家了,倘若没有燕门军镇守的话,兴许现在就已经没有了湘川王府也不一定了。”
上官寒笑了笑:“多谢陛下夸奖,不过其实王府手中也是有几个得力干将的,好比那上将军南开,先皇赐名“坚壁之将”,便据守关地许久,卸川候军不得进入。“
庄珣也笑着点头:“没错,这南开是一员少出的大将,当时我还想将其调过来为我镇守陇南之地呢,只不过后来事情变化,这计划也就搁浅了。”
上官寒望着庄珣时隔几年之后的面孔,也看到了更多的成熟,人也威武了许多,心下不知为何也一阵欣慰,他与先皇庄秋有共坐一乘的君臣之情,燕门之地虽说偏僻,却是大乾守国重地,当年自己率燕门铁骑一路北上拿下乌云堡,更是得先皇大大称赞,打出了大乾士气,所以他与先皇庄秋的感情是不一般的,此刻面对庄珣,也有爱屋及乌的感觉。
上官寒:“陛下如今修行到什么地步了?”
能够让一个人放弃帝王之位,上官寒自然也能够想象得到那是什么,除却长生以外兴许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庄珣笑了笑:“活个几千年问题不大,只要中间自己不找死。”
这就是修行的奥妙,上官寒以及上官勾玉闻言之后,都是一脸震撼之相,对于他们而言,突破到先天已然是毕生的愿望了,然而先天境据说也不过是三百年寿命而已,陛下能活几千年,岂不是要比先天境强大到不知哪里去了?
上官寒连连感慨:“如此一来,老臣倒是理解陛下不复国的原因了。”
庄珣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很大,就拿咱们东临域来说,像这样的大域界,在外头还有上百个,而且几乎都比咱们东临域大,我随意经过的一个王国,仙人的数量都比我们东临十六国加起来还多,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先天境。”
上官勾玉不断点头:“前几年这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天上突兀绽放了一朵遮天的金色莲花,耀眼的金色光华照着一整个世间,仿佛不知道头,很是厉害,我们都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庄珣笑了笑,当时他也在场,那是大师兄施展的八谛禅莲守,防御神招,据闻已修行到了极致,可达万丈距离,大师兄同样也将此招传授给了庄珣,不过修行至今,庄珣也只不过能够打开百丈距离而已,而且威力也要插上很多。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老臣相信,陛下若是以武力定能够让那卸川候以及其属下屈服,这自然是一计,然而并非长久之计,当然,倘若陛下愿意留下来,留在东临域的话,我想无论是卸川候还是他那些属下,都仍旧会奉陛下为天下正主。”说完最后一句,上官寒眼中也还带着希冀的目光,似乎也想庄珣留在东临域。
只可惜,如今的庄珣,除却想要继续踏上修行大道之外,也清楚天下苍生不止东临域,不止大乾王国的百姓,既立志成为一个仙侠,所言的苍生范围可就要大得多了,大至一个大域,大至诸天世界。
许久之后,庄珣道:“待我先了解一下那卸川候以及他所治理的地方看看,如果真如你们口中所言,国泰民安,百姓追随的话,这亡国天子我当了又有何妨?”
上官寒与上官勾玉面面相觑,随后,两人重重拜首,上官寒已然是上了年纪的人,久经世事,他听得出来这最后一句话当中蕴含的慷慨意味,身躯颤抖,眼前这青年君王不为世俗礼制所牵挂,心中只有万民,他作为一个臣子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其实庄珣心中也是微微有些感慨的,倘若这个世界只有东临域的话,兴许他还是会一争,只是,如今他已然知道,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得多,他心中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只不过要相对而言罢了,既然自己不当这君王了,那么自然有责任要为其寻找一个更加不错的,甚至于并入他国也无妨。
“对了,你们有没有我皇姐的消息?”庄珣问向上官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