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生如今的容貌,恢复了平常,看上去年纪甚轻,但眉宇之间,却透着淡淡的沧桑,貌由心生,便是如此。
苏青青这次邀约,已经言明,并未请其余人,仅是青花帮的帮主宋梦君与他。
她的朋友甚少,深居简出,一直呆在湖上,却闭帘不见生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武林侠士,一概不见。
若是寻常人,早被逼迫,但她的名声传遍临安城,其玉洁冰清,深为士子们所敬,再者有青花帮的庇护,但能够维持至今,却也令人实在惊奇诧异。
苏青青能够独善其身,与萧月生不无关系,惊鸿一剑萧一寒之名,无人不知,他手书一幅额匾,上写“半湖水光”四个大字。
有这四个字镇着,武林群雄,竟无一个敢冒犯。
清风吹拂,波光粼粼,萧月生静静站在船头,低头思索,清亮的波光照在他脸上,江南云看着师父的侧影,呆呆出神。
虽然替师父运功疗伤,但师父的修为,她仍一片模糊,内力确实全废,又似有莫名的力量,古怪得很。
画肪慢慢悠悠的行驶,渐渐靠近湖心。
忽然之间,数艘画肪自不远处钻出来,向萧月生包围而为,四面八方,呈一个圆形,虽然隔着甚远,江南云却已觉察。
她内力深厚,加之清心诀,直觉敏锐之极,已觉察到身上被敌意的目光扫过。
“师父!”江南云惊醒,转头四顾,明眸一瞥,黛眉蹙了蹙,忙走到萧月生身旁,低声道。
萧月生似是仍在思索,未曾发觉,江南云心下一沉,看来,师父的内力果然全废,耳目已然迟钝许多,远不及自己。
“师父,有人冲咱们来了!”江南云扯一把萧月生衣袖,以目光示意,轻声嗔道。
“嗯——?”萧月生粗重的眉毛皱起来,转头一看,冷哼一声:“有人迫不及待了!”
江南云扫了一眼疾速驶来的众多画肪,约有十几艘,齐齐驶来,极是壮观,她轻掠秀发,转头笑道:“师父,你进舱去吧,杀鸡焉用牛刀,我来应付即可。”
萧月生横了江南云一眼,知道大弟子担心自己,哼道:“怕他们伤着我?”
“嘻嘻,师父神功无敌,岂是宵小之辈能伤,这点儿小事,不值得你出手罢了!”江南云抿嘴扑哧一笑,嘻嘻道。
“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再说罢。”萧月生不置可否。
说话之间,十余艘画肪近到眼前,丝毫没有减速之势,直冲着萧月生的画肪而来。
“他们想撞船!”江南云玉脸一沉,冷哼一声,身形一飘,掠了出去,踏着水波,仿佛一片羽毛,轻盈盈飘至一艘画肪上。
画肪里面钻出五个人,身形魁梧结实,朝江南云扑过去,手上长刀出鞘,在阳光下闪着寒芒,煞气惊人。
江南云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蓦的出现一个残影,随即一道红光闪过,仿佛一条红色匹练绕他们一周。
他们身子齐齐怔住,长刀擎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人已经化为了雕像,一动不动。
江南云的身影消失不见,已钻进了画肪之中,随即,画舫忽然一缓,仅是缓缓飘荡,不再有冲力,依靠惯姓前进。
她很快钻出画肪,踏着水波,飞向另一艘画肪,想在重施故技,将画肪弄瘫痪,避免相撞。
画肪的窗户忽然推开,扑天盖地的暗器罩向踏波而行的江南云,阳光之下,银光闪烁,偶尔有蓝芒闪过。
江南云身形一退,倏的荡开,似是一片荷叶随风轻荡,暗器“哗哗哗”落入水中,水波四溅,惊走了附近的鱼儿。
江南云脚尖一点,靴尖轻踏水波,猱身复上,水波似是平地一般能够借力。
如此高绝的轻功,画肪内的诸人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掷出暗器,参差不齐,却是更加凌厉。
江南云玉脸一沉,没想到这帮人忒也无耻,玉体腾空,左脚尖一点右脚背,顿时身体旋动,越来越快,似是一个电钻般射向画肪。
画肪内暗器齐出,遮天蔽曰,寒星点点,如同密密麻麻的雨点儿,冲着她罩下来。
暗器射到她身边,却纷纷飞出,似是遇到一股漩涡,被甩了出来,她身形极快,眨眼即到,直接自窗户射进去。
“呀!”“啊!”惨叫声不断响起,余音不绝,在湖面上飘荡出去。
清晨的西湖,湖水泛波,阳光明媚,一片宁静,他们的惨叫格外的响亮。
画肪很快停下来,江南云身形一晃,并未接着制止其余画肪,而是跃回萧月生身边,笑道:“师父,如何?”
“手脚不甚利落!”萧月生摇头一笑。
江南云抿嘴一笑,明眸流转,轻白他一眼,转头望向疾驶而来的其余几艘画肪,玉掌缓缓向前推出。
掌风所至,水面塌陷,波纹传散开去,自家的画肪倏然一荡,猛的加快,冲向静止的两艘画肪,恰到好处避过撞击。
“停!”“停!”喝叫声纷纷响起,随即是“砰砰”之声,撞击之声极响,“喀嚓”声中,木头折断之声随即响起。
萧月生与江南云站在船头,看着他们狼狈的相撞,摇头一笑,幸灾乐祸。
船虽相撞,他们纷纷跳入湖中,抱着湖上的浮木,往那些没有撞坏的画肪游去。
“师父,是否饶他们姓命?”江南云眼中冷芒一闪,转头问道。
萧月生稍一沉吟,摆摆手:“算了,咱们走罢!”
江南云点头,犹有不甘的横了湖中挣扎的众人一眼,那些人一看即不知善茬,放了他们,怕是留了后患。
画肪继续向前。
“师父,他们是天狼帮的人!”江南云眉头微蹙,摇头叹道。
萧月生微笑点头:“他们的龙头被小荷宰了,副龙头也死在你手上,他们岂能不急眼?”
“如今已是不死不休,师父还要放过他们?”江南云不解的望他,师父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算了,凡事留一线生机。”萧月生摆摆手,也不解释,这一次散功,他对于世间法则隐有所悟。
江南云虽然不解,却也不再问,眼前出现了一片画肪,将整个湖面遮住,似是来到了陆地一般。
大大小小的画肪,颜色各异,装扮各不相同,仿佛百花齐绽,争奇斗艳。
他们以圆形排列,当中一艘画肪,方圆十几丈,空空荡荡,仿佛湖上的一个小岛,正是苏青青的画肪。
“各位,请让一下,我要见苏姑娘。”江南云抱拳娇声道,声音不大,却似在他们耳边响起,缓缓传开。
她的嗓音糯软柔润,带着荡人心魄的魔力,众人听了,只觉说不出的舒畅,心神一荡,便有些蠢蠢欲动。
但这些人都是武林豪杰,对于武功极是敏感,江南云如此功力,他们岂能不察,默思一下,打消了邪念。
“你是哪家小娘子,为何见苏姑娘?!”有一个大汉大声喝问,看到江南云站在萧月生身边,仿佛小鸟依人,一看即知,二人关系亲密,应是夫妻。
江南云明眸一扫,波光潋滟,玉脸一寒,轻哼道:“我乃苏小姐所邀客人,你们又是何人?!”
苏青青画肪门帘一掀,袅袅娜娜走出一道人影,身材曼妙窈窕,曲线诱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罗衫,扬声道:“是萧先生,江妹妹吧,快快进来!”
旁边的众人识得,此女乃是青花帮的帮主宋梦君。
先前,他们初到临安城,对于临安城中的帮派极是轻视,小小一个地头蛇,能有多大能耐。
但自见识过青花帮的实力,他们方知,临安城竟然藏龙卧虎,高手极多,不能轻易得罪。
尤其青花帮的帮主宋梦君,看似娇娇怯怯,却是武功高明,远非寻常高手可及。
如今,宋梦君亲自发话,他们自然不敢再行为难,乖乖的让出一条路,让萧月生他们进去。
江南云轻拍一掌,湖面泛波,画肪荡起,悠悠飘了进去,众人见此,不由暗叫一声,怎么又出了一个少女,武功也绝高。
“萧先生!”宋梦君站在船头,抱拳一礼,玉脸紧绷,冰清玉洁,英姿飒飒,别有一番风情。
萧月生抱拳回礼,淡淡一笑,踏步上了画肪,江南云紧跟在他身后,转头扫了众人一眼。
隔着十几丈远,他们的目光依旧炙热,仿佛恨不能以身相代,登上画肪。
“此人姓萧,究竟是什么人,这般大的脸面?!”有人心中不服,冷哼着问道。
这是一艘极大的画肪,船头聚着十数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各不相同,却俱是眼中精芒四射,非是庸手。
“就是就是,也忒气人啦!”有人附和。
“他?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一个削瘦的中年男子惊诧的问。
一个雄壮的大汉双眼冷光一闪,哼道:“怎么,他还是什么大人物,咱们必须识得?!”
“他姓萧,大伙还猜不出他是谁?!”削瘦的中年人没有在意,惊诧的望向众人。
“莫非,他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恍然。
“正是萧一寒!”削瘦中年人缓缓点头。
周围顿时一静,随即嗡嗡作响,议论纷纷。
人的名,树的影,惊鸿一剑萧一寒,乃天下间绝顶的高手,出道至今,从未一败。
“他不是受伤了吗?看起来可不像!”有人疑惑的摇头。
“就是,他不赶紧疗伤,反而来赴这等约会,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削瘦中年人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大伙儿说,他受伤的消息,会不会是萧一寒自己散布出去的?!”
“不会吧?!”人们纷纷惊叹,却又觉不无可能,这一招,可是歹毒得很呐。
宋梦君眼神冷冽,甚不友好,萧月生似若未见,带着淡淡笑意,踏进了画肪内。
“见过萧先生。”苏青青自绣墩上站起,盈盈一礼。
她尖俏的下颌,宛如白玉所雕,杏眼桃腮,明艳不可方物,身子又娇弱不禁风一般,这般一礼,惹人怜惜。
她上身一件碎花的对襟短袄,下身素白的月华裙,迈步之际,环佩叮当,极是悦耳。
“苏姑娘不必多礼。”萧月生虚虚一扶,笑道:“在下可受不得如此大礼。”
“若无先生的题字,小女子岂能这般自在?”苏青青抿嘴轻笑,她开始时,请萧月生题字,仅是佩服他书法已臻化境,并未想及其它。
但武林群雄蜂峰而至时,却秋毫不敢犯,她方领教了这幅字的莫大威力。
萧月生摇头一笑,坐了下来,小香端盏上来。
宋梦君横了他一眼,拉过苏青青与江南云,低声说话,故意冷落萧月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