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他来到近前,抱拳一礼,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害怕,也并不恭敬。
萧月生脸一沉,舌乍春雷,断喝一声:“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给我站直了!”
他中气十足,一声断喝发出,宛如天雷在耳边炸响。
少年朱照经身子一颤,双腿一软,摇晃几下,便要跌倒。
萧月生伸手一抄,在他肩膀搭一下,一股内力顿时钻进去,将其身形定住。
朱照经诧异望来,牛眼眨了眨,泛着迷惑。
萧月生忽然伸腿,踹了他一脚,喝道:“站直了!”
朱照经被踹了一个趔趄,大声惨叫,与萧月生目光一触,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照做,胖乎乎的身子挺直,瞪大眼睛看着他。
萧月生这一脚下去,蕴着通背劲儿,与平常的击打不同,劲力直钻骨髓,常人难以忍受。
朱照经心中思忖,父王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常可不会对自己这么凶的,被他看一眼,就像什么都被看透了,不敢妄动。
“你在那里做什么?!”萧月生冷着脸,神情阴沉,冷冷盯着他。
朱照经期期艾艾:“没……没什么啊,……小事一件,不值得父王过问的!”
“哦——?到底是什么小事,说来看看。”萧月生眉头一挑,轻描淡写,盯着他看。
朱照经本不想说,但被他盯着看,却不由自主的开口:“是……,是……,是一个小丫头。”
“你要帮什么?!”萧月生淡淡问。
“我……我想……”朱照经不知如何说好,嚅嚅不语。
“你想,你想行那无耻之事!”萧月生猛的大喝,如炸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朱照经吓了一跳,却被吓出了血勇之气,一抬头盯着萧月生,大声道:“不错,我想收了这个小丫头,怎么样?!”
他接着说道:“我能看上她,是她的造化!……她以后不用再受苦,在王府里吃香喝辣的,多么快活?!”
“放屁!”萧月生低喝一声,冷笑道:“谁教给你的狗屁道理,啊——?!”
“父王,不是你吗?”朱照经讶然道,与他目光相对,声音不由慢慢变低。
“我教给你的?!”萧月生一怔,随即冷笑:“好的你不学,我说这么一句,你就记住了?!”
“废话少说,给我把人放了!”萧月生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便要离开。
“父王,我不放!”朱照经一撇嘴,哼道。
萧月生转过身,盯着他,眼睛微缩:“你说什么?!”
朱照经心颤一下,只觉他的双眼像是两把刀,不停的切割着自己,浑身发冷,十万八千汗毛根根竖起。
萧月生阴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缓慢而低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是我把你惯得不成了样子!”
“来人!”他两掌一拍,清脆响亮。
一个圆脸的太监自月亮门闪身进来,一溜小跑,矮胖的身子,圆圆的脸,白皙光洁,颌下无须,看上去如一个富家翁。
他小跑到萧月生跟前,跪倒在地,道:“王爷,奴婢在。”
他声音柔和悦耳,听在耳中,宛如顶尖女伶的唱歌之声,并不像寻常太监那般的尖细。
萧月生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朝朱照经一指:“老周,把这个小子送到刑房,打他十棍!”
“王爷……”老周一怔,迟疑一下。
“父王!”朱照经大惊,急忙叫道,语气惊讶,并不相信,从来宠爱自己的父王,竟然翻脸无情。
萧月生沉声道:“从前,本王是一直惯着你,将你宠得不成样子,曰后不能再这样,本王要好好管教!……老周,没听孤的话?!”
“是,王爷。”老周恭敬答道,转身朱照经:“小王爷,请罢!”
朱照经脸一变,大声喝道:“你这老狗,滚一边去!”
老周脸色僵住,上前一步,低声道:“小王爷,王爷的话,奴婢可不敢违抗,……你就说两句软话,王爷会心软的。”
朱照经摇头,他虽然平常骄纵跋扈,但却并不是笨人,看到父亲这样,知道父亲真的变了,像是变了一个人,对自己不会像先前的宠爱了。
他横老周一眼,叱道:“净出馊主意,小王的事,不用像说三道四,胡乱指点!”
说罢,对萧月生一抱拳,转身便走,气势汹汹,毫不示弱。
“王爷,我……”老周上前一步,低声对萧月生说道。
萧月生点点头:“你给我狠狠的打,不准闹虚的,我晚上会去看他,若是没什么损伤,我拿你是问!”
“是,王爷!”老周重重点头。
他转身对朱照经道:“小王爷,请罢!”
他板起脸来,严肃郑重,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一直跟在瑞阳王身边,沾其气息,不自觉的权威自重。
朱照经瞪他一眼,嘴唇微动,看其波动,似是在骂他,老周不以为意。
萧月生眉头一皱,冷冷看他一眼,将他吓住,不敢再放肆。
跟着老周往外走,出了院子,嘴里便开始嘟嘟囔囔,不干不净,一会儿大骂老周,一会儿埋怨父王。
老周转身,脸上带笑:“小王爷,你跟奴婢这里埋怨,算是白费口舌啦,不如,你去求王妃,让王妃说说情?”
“咦,有理!”朱照经用力点头,一拍老周后背,笑道:“你这老狗,倒还有些用!”
说罢话,转身便走,脚下如风,转眼之间,去了西边的一座大院子。
萧月生在书房里取出一本书,又回了后面的园林,对于后面的皇家园林,他甚是喜欢。
他的王府,占地数百亩,可以容纳下一座山脉,后面园子虽没有高山,但有宽阔的湖,乃是活水,湖上建有一座座楼阁,看上去巍峨壮阔,周围是郁郁青树,此时虽然萧瑟,观之仍觉心胸一畅。
他的园林,虽不如后世的颐和园大,却也相差有限,他暗自感叹,皇家之威,果然移山倒海,若是他自己制做园林,精致虽然更胜,壮阔却是差了许多,需得庞大的人力物力。
他追求天道,对于壮阔之景,更加偏爱几分,故更喜欢这里的园林胜景。
他正在湖边,沿着边上漫步,身影倒映在湖面,水波粼粼,清风吹拂,舒爽清凉。
他走了一会儿,在一张石桌旁坐下,开始看书,不远处的秀儿轻声轻脚过来,拿着茶盏与茶壶,帮他斟上茶。
他慢慢放下书,端起茶盏,揭茶轻啜一口,点点头:“嗯,好茶,秀儿你的茶艺仍这么好!”
秀儿圆圆的脸庞,精致的五官,肌肤白腻,仿佛牛奶一般,被他一夸,手足无措,秀脸通红。
“可曾看到那孽障放了屋里的女子?”萧月生笑了笑。
秀儿点点头:“嗯,杏儿已经出来啦!”
萧月生眉头皱了一下,想了想,道:“你去传令,让老周将杏儿调到我院子里。”
“是!”秀儿高兴的答应,声音清脆。
萧月生笑道:“这个孽障,我若不在,还不知会闯多大的祸,让杏儿躲着点儿他。”
“嗯。”秀儿重重点头,秀气的眉毛却带着一丝忧虑。
小王爷是主人,杏儿只是一个下人,他若是下了命令,她怎么敢不听?躲岂能躲过去?
萧月生一眼洞穿她神色,笑了笑,道:“放心罢,他若再有胆子招惹杏儿,我会重重责罚他的!”
“我替杏儿叩谢王爷!”秀儿盈盈跪倒,便要嗑头。
萧月生任由她,并不阻拦,他如今身为王爷,天皇贵胄,若是不习惯有人跪在身前,却是不该。
他摆摆手,笑道:“是我当初娇纵他太甚,养成他如今的模样,真是,唉……!”
秀儿虽然深以为然,却不敢表露,低头不说话。
脚步声远远传来,自树林间的小径转来一群人,当先一人,身着桃红小袄,淡绿襦裙,挑心髻上插着一支玉簪,晶莹温润,在阳光下泛着莹光。
她的身后,是数个侍女,个个娇美,只有一个老妪跟着,身板笔直挺拔,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若不是一头白发,看上去倒像一个少女。
慢慢走近,她现出脸庞,瓜子脸庞,挺秀的琼鼻,薄薄的嘴唇,雍容华贵,冷艳动人。
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走到萧月生近前,俏生生的道:“王爷,好雅兴!”
萧月生抬头,放下书,打量她一眼,暗自赞叹,果然不愧是王妃,雍容冷艳,可激得世间男人发狂。
“王妃,你怎么来此?”他淡淡笑了笑,斜睨着她。
二人的关系并不佳,王妃虽然冷艳逼人,但姓子不够宽和,凡事总跟他做对,实在不得欢心。
美人对瑞阳王而言,并不稀罕,贵在知心,他曾有一位妃子,温柔知心,却骤然病亡,他一直怀疑是她下的手,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罢了。
王妃来到近前,带来一阵幽幽香气,弯腰伸出白玉似的小手,帮他斟满茶,轻提裙裾,坐在他对面,动作优雅。
萧月生冷眼看她,拿起书,接着看。
“王爷,你的身体好一些了罢?”她抿嘴一笑,温柔笑问。
本是冷艳傲人,宛如冰雪中的寒梅,微微露笑,便如阳光大亮,照在雪地上,令人眼前大亮,容光逼人。
萧月生淡淡道:“嗯,有劳挂怀,还死不了!”
王妃细细的眉毛蹙了蹙,咬着下唇瞪他一眼,随即又是破颜一笑:“王爷这次能险死还生,真是佛祖保佑!”
萧月生淡淡笑了笑,放下书,抬头望向她:“你有什么事,还是赶紧说罢!”
王妃睨他一眼,抿嘴笑道:“王爷,经儿做了错事,你责罚他啦?”
萧月生点点头:“小小年纪,正事不干,一心只是放纵欲望,怎么得了?!”
“王爷,他知道错了,你就略施薄惩,不要打棍子了。”王妃笑盈盈的劝道,声音柔和悦耳。
萧月生一摆手:“这次放过他,不能长记姓,你这是妇人见识,不足为提!”
“王爷!”王妃娇哼,薄怒带嗔,艳丽不可方物。
萧月生摆手道:“无论如何,今天他必须受那棍刑,王妃你也不必多费口舌!”
王妃娇声道:“王爷,经儿他还小,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过?!”
萧月生冷冷道:“放心罢,打几棍子,死不了人的!”
王妃怔怔看着他,清亮的眸子渐渐温润,眼圈泛红,抽出袖中丝巾,轻拭眼角,默默坐在那里。
萧月生笑了笑,不再理睬,低头接着看书。
半晌过后,王妃终于坐不住,再次起身,斟满茶盏:“王爷,就放过他这一回,好不好?”
她声音柔和,如一阵春风吹到心田,带着媚惑人心之力。
萧月生抬头看她一眼,心中讶然,没想到,这个王妃,竟是天生媚骨,不必练功,便有如此惊人之美。
他摇摇头:“王妃,你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说下书,端起茶盏啜一口,又放下,拿起书,起身朝另一边走了开去,踏上岸边泊着的画肪。
画肪上两个小丫环跪倒相迎,都穿着桃红罗衫,秀气娇艳。
萧月生摆摆手,让两人开船。
两个小丫环虽看到了王妃,但隔得远,二人虽会武功,却内力不深,并没有听清他们说话,听命行事,画肪悠悠开动,荡开岸边,朝西边行去。
王妃紧走几步,站在岸边,看着萧月生站在船头,悠悠而去,恨恨跺脚,心下大骂。
她旁边的老妪低声道:“公主,看来王爷是真生气了,还是不要再劝了,只会火上浇油!”
“娘奶,他太气人了!”王妃恨恨道,咬着红唇,瞪着渐渐远去的画肪。
“王爷好似变了一个人,”鹤发童颜的老妪叹息一声,摇头感慨说道:“……所谓经历一回生死,便换了一个人,王爷可不比从前了!”
“他别的没学会,倒是会气人了!”王妃嗔道,转身往回走,襦裙轻荡,仿佛湖面泛起涟漪。
“公主,你要去刑房吗?”老妪忙道。
王妃点头:“奶娘,我去看看,让这帮人别真的下手,意思一下便是了。”
“王妃不可。”老妪忙摇头,摆摆手:“王爷既没松口,你更不可妄自作主,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奶娘,我明明知道嘛!”王妃跺跺脚,娇嗔道,一幅小女儿之态,哼道:“打在经儿身上,疼在我身上!”
“那王妃就忍一忍疼罢。”老妪呵呵笑道。
“奶娘,你净说风凉话,是不是也想着经儿受罚?!”王妃白她一眼,不满嗔道。
“说句实话,公主,经儿小王爷也着实胡闹,再不管管,可就管不住喽。”老妪毫不掩饰。
王妃迟疑一下,皱起秀气的眉毛:“经儿真的那般坏吗?”
老妪点点头:“小王爷如今还小,算不得什么,……若是长大了,还要这般,老王爷知道了,会气坏身子!”
“唉……”王妃叹息一声,露出苦笑,点点头:“好罢,就听奶娘你的话,不去管他,咱们去普灵寺上香去!”
老妪笑着点头:“是,公主!”
萧月生坐在画肪中,微微一笑,岸上诸人说话,清晰入他耳中,这个老妪,是王妃的奶娘,自从嫁过来时,便跟在她身边,武功深厚,乃是顶尖的高手,虽不如方证大师,却也相差不多。
王府中人,可真正是藏龙卧虎,不以为奇。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们消失在远处,摇头一笑,因为吸收了瑞阳王魂魄之故,他扮成瑞阳王,几乎像真的一样,好像自己便是瑞阳王,从前在这里生活,周围的一切,熟悉与陌生夹杂,感觉极是奇异,他极是喜欢。
这一阵子,有了美玉的相助,他设立聚灵阵,游刃有余,修炼起来,进境极快,几有一曰千里之势。
只是,他如今的境界,已到了瓶颈,想要再进一层,难如登天,而别无他途,没有捷径,唯有不停的吸纳天地灵气,不停的淬炼,慢慢积累,像是江河蓄水一样,不能着急。
于是,他每天都要去东海的小岛上,坐在聚灵阵中,身处灵脉之上,静心修炼。
每次他仅是练上一个时辰,便停下来,却是不急不燥,依他的估计,若是这般进度,只要再持续两年,便能突破瓶颈,进入下一层,金丹自温养进入大成,一跃而上,成就大道。
如此一来,他便不再着急,况且,若是没有了美玉,修炼被打断,时间会陡然拉长,花上七八年的功夫,也是正常。
故当今之计,他最重的便是玉石的搜集,其余之事,排在第二位,瑞阳王他要一直扮演下去。
而且,他发觉,成为一位王爷,尤其是这个朝代的王爷,委实是件妙事,只要不造反做乱,任由你怎么胡折腾,朝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顾,最多皇帝下诏训斥两句。
如此一来,他在这封地上,便算是一方之主,无人可制。
清晨,他刚回到王府,便见到江南云来访。
他这两天,一直早早便醒来,也不睡懒觉,洗漱完毕,出了王府,在外面沿着大街溜达,看一看早市。
逛过早市,在城里找一间酒楼,吃过早饭,再慢慢溜达回去,悠闲自在。
他身后仅跟着两人,一个是李士龙,李指挥使,一个是老周,前者护卫,后者伺候。
在城里,王府的密卫遍布,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回到王府中,来到书房,还未等坐下好好喝口茶,便见到了江南云。
他已经有了吩咐,江南云可以直接进到他书房,再行通报,不必等在府外。
他进到屋里,江南云已经在坐,正拿着一本书,坐在轩案前观看,动作娴静。
“师父。”江南云起身,放下书,裣衽为礼,玉脸沉静。
她穿着一件月白罗衫,素洁淡雅,周身一尘不染,不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坐下罢,有什么急事?”萧月生摆摆手,坐到轩案前,占了江南云原本的椅子。
江南云每见到他,都是嫣然巧笑,如鲜花怒绽,今天却是沉着脸,定然有事。
江南云素手一招,一个绣墩横移过来,她坐下,说道:“师父,还真出了大事,恒山派被人埋伏了!”
“嗯——?”萧月生一惊,双眼一闪,两道玉光直射出来,宛如实质,随即倏去,淡淡问:“是仪琳被人埋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