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进去小龙虾就要凉了。”
江煦像是劝告自己似的说道。
打开门，心上人乖巧的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好了。
“说是等我回来，结果你还是睡着了。”
江煦没有靠近病床，走到一边的小桌子上，打开了还热气腾腾的食盒。
“那你就先睡，等我剥好了小龙虾你就醒来，好不好？”
没有回应。
房间在这一刻似乎扩大了很多倍，空空的，宛如他的心一样。
江煦舔了舔干涩的唇，宠溺一笑“好好好，我不吵你，你先睡吧。”
他带上了手套，开始剥虾。
专门用一个碗来放虾肉，舀了一勺汤汁，以防变冷。
喉咙里苦意越来越浓，江煦皱了皱眉，音调有些可怜。
“唉，嘴里发苦，嗓子痒，我感觉我是感冒了。”
没人在他感冒后递上一杯热水了。
江煦也不在意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就处在发疯的边缘。
“朝朝，你身体不好，可要做好保暖，别感冒了。”
他手速很快，一大碗虾肉排列的整整齐齐。
“看看，强迫症的福音啊。”他笑着举起碗，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江煦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朝歌。
声音有些发哑。
“好了，可以来吃了。”
沉默在房间内蔓延。
“朝朝？”
“朝朝。”
“朝朝。”
江煦隔一会就喊一声，和平时喊她起床是一个节奏。
叫了很多次，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江煦无奈的将碗拿到自己面前。
“小祖宗，你又不想吃了是不是？那我可吃了哦！”
他视线落在小龙虾上，没有回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有一滴水珠滴落下来，打在虾肉上又滑落下去。
紧接着，一连串的水珠就落了下来，打湿了还没有被吃进嘴里的虾肉。
一旁还没有动过的小龙虾渐渐失去温度，香气开始消散。
室外，天将暮，雪乱舞。
江煦眼睫轻颤，似有珍珠挂其上，他呢喃道，“小骗子。”
——
朝歌奉献极大，她的葬礼也举办的很隆重。
无数得到救治的人沉默的站在道路两侧，目送她的离去。
郑老年纪大了，情绪激动之下人已经昏过去，被几个弟子送到了医院去。
程玉玉在葬礼上哭的快要抽过去。
听到消息后赶来的楚明月咬的嘴唇都出了血。
孤儿院的院长领着受到朝歌资助的孩子们来看她最后一面。
年纪小小但已经明白死亡意义的孩子们抽泣着为这位姐姐鞠躬。
上过一个学校的同学们也前来送别。
黄可程远他们送完人，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江煦的人影。
“你说，煦哥怎么没来？”黄可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程远神色凝重，“不行，我们赶紧去找他！”
按照江煦对朝歌的情谊，他不可能不来参加葬礼。
除非......他做好了一起走的打算！
两人立刻急吼吼的又找了几个兄弟，把江煦常去的几个地方一分，每人去一个地方找人，以防出现扑空的情况。
江煦哪里也没有，一个人待在家里。
给阳台上的花浇了水，整理了书房，洗了床上用品，打扫了卫生。
然后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
程远‘砰’的一声推开门，就看见江煦窝在沙发里，面前的烟灰缸里全都是烟头。
屋内的窗帘全部都拉的严严实实，一盏灯也没有开。
他就这样沉浸在黑暗无声的世界里。
“煦哥？”程远小声喊道。
江煦一动不动。
程远默不作声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你怎么来了？”良久，江煦开口。
他的嗓子沙哑无比。
“来看看你。”程远默默递过去一杯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温热的白开水缓解了喉咙的干痛，江煦轻叹一声，“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也不会做什么傻事。”
他黝黑的瞳孔忽然亮起点点星光，视线落在他写了很多东西的笔记本上。
“她是个小骗子要变小狗，我可不要这样。”江煦说着笑了起来，“我说话算数，会带她去看世界。”
程远故作放松的拍了拍江煦的肩膀，“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但我也没有打算相信你。
“要不要兄弟们陪你一起？”程远像是随口这么一说，实际上双眼片刻没有从江煦身上移开。
沉浸在黑暗中的江煦微微侧脸转过来，窗帘缝隙中透漏出来的光芒洒在他一半的脸上。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左半张脸在昏暗中狼狈的流下眼泪，满眼都是痛苦难当。
右半张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浮现浅浅的笑，“你们就别来当电灯泡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惊悚，但却让程远放下心来。
江煦本来就是个霸道独占欲强的性子，也就是在朝歌面前才会装出温柔的样子。
“那你就去散散心吧，煦哥，等你回来了，兄弟们再一起喝酒！”
“好啊！”
——
自从知道朝歌的身体状况之后，江煦就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
人都会死，区别只在于早死晚死而已。
他会在分别前和朝歌好好道别。
这一生能够相遇相爱已经足够幸运了，他不能贪心强求相守。
但他还是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
胆怯的连转身看她最后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好好道别了。
哭过一场后，他冷静的回了家，按照以往的习惯收拾屋子。
他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失去朝歌的这个事实。
可高烧不断，呕吐不止。
就连睡梦中都泪流不断的身体反应告诉他。
哪怕大脑都在诉说谎言，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比诚实。
他忘不掉。
他放不下。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姑娘，就像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割舍不掉。
哪怕轻轻一碰，都会痛彻心扉。
江煦轻装简行，去了曾经许诺要带朝歌去的地方。
一边看世界，一边做些小程序小游戏之类的售卖，赚的钱全部捐献出去。
每每路过寺庙之类的建筑，他总会进去拜拜。
也不是忽然变成了信奉神佛的人，只是在想，万一呢？万一诚心之下，真的有用呢？
就像朝歌拥有的特殊能力一样。
有丁点的希望，他都不愿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