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奕推开没上锁的大门,堂屋门没关,平常吃饭的桌子此时围坐了黑压压一圈人。
估计是江老太发现存款不翼而飞了。
路奕表情平淡,瞅了一眼便准备回自己屋,被江老头叫了一声,“老二媳妇,你过来一下。”
不待路奕出声,柳兰兰噌噌噌跑过来,把路奕胳膊上的布兜取下,往路奕屋窗沿上一放,挽着她往堂屋走,神秘道:“家里出大事了。”
走到堂屋,众人沉寂极了,王招银眼睛已然红肿,整个人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路奕在空位上坐下,目光一扫落到江老头江老太身上,嚯,赫然看见两根被霜腌过的老茄子。
没多少耐心陪他们在这儿耗下去,她过来是看戏,不是陪坐发呆的。
路奕皱了皱眉,“爸妈,这么晚了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老头抬起头瞅了瞅她,沉沉开口:“咱家遭贼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啊?”路奕演技到位的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跑。
“老二媳妇你站住!你干嘛去?”
江老头白天又干体力活,晚饭也没心思吃,苦熬到现在语气算不上平和。
路奕转过身,语气比他更焦躁,“还能干什么?!我去看看我的钱啊!你们被偷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吗?!”
江老头被怼得一愣,竟也没发脾气,恹恹道:“你回来吧,你那屋子上了锁,没被人碰过。”
想想也是,路奕一脸莫名其妙地坐回来,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碗热水暖暖手。
见她举手投足丝毫不慌乱,江老太眼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深吸一口气哀嚎道:“我存了那么久的钱啊!黑良心的贼全给我摸走了,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江老太盘腿而坐,骂一句就拍一下小腿。
柳兰兰凑近了跟路奕道:“自打中午起,妈这都嚎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说是存款全让人摸走了,爸和妈先是怀疑大嫂,又怀疑我,最后试探你。”
“妈,您起来吧,坐地上容易受寒,您这样儿子看了心疼,钱被偷了我们一大家子齐心协力再攒就是了,谁要敢怪您,我就跟谁过不去!”
江三柱扬了扬拳头,语气又软下来。
“妈,您这样没有精气神儿,我跟兰兰都担心您。”
“不起,我不起来!”江老太嘴里喃喃,拍开江三柱拉她胳膊的手,厉声道:“我要哭给偷钱的贼看,我要看看她良心到底安不安!偷到我这个糟老婆子身上来了!”
见江三柱没劝动江老太,江大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王招银,小声道:“你去,老三都劝了,我们也得劝。”
瞧他妈这样子,连三柱都不给面子,他就不去了,让媳妇去是一样的。
王招银抬起红肿的眼,半晌无言,默默走到江老太面前,“妈,小偷偷了那么大笔钱,肯定跑远了,您这样哭小偷又看不见,起来吧。”
江老太一动不动,缓缓抬起那双呆滞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王招银不放,着实有些吓人,王招银不由自主躲闪了眼神。
僵持了一会,她伸手去拉,“起来吧。”
突然被江老太一个狠推,“啊——”
王招银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几缕头发胡乱散开披在脸上眼睛前,狼狈极了。
江老太看得仍不解气,她猛地爬起来,一股头晕目眩丝毫不影响她骂人。
“偷钱的人就是你吧?!”
“屋里各种摆件都没动过,跟我出门前一模一样,偏偏就是钱被偷了!肯定是自家人偷的!家贼!家贼难防啊!”
“枉我掏心掏肝的对你们,一个不小心,就把我跟老头子的全部身家都偷去了,都偷去了啊!”
江老太两行泪挂在脸上,跺着脚骂得手舞足蹈的,恨不得上前抓住王招银衣袖逼她把钱交出来。
“你说!”江老太恶狠狠指向王招银,又指向王招银跟江大柱的房间,“把我的钱藏到哪儿了?!”
路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屋门没关,被褥子乱七八糟都丢到屋门口了,里头各种东西物件散乱一地,跟被抄家一样。
路奕心中感叹,这会儿倒是不顾及寄予厚望的大儿子了?
王招银胡乱把脸上头发拨开,喉咙里发出悲怆的喊声,“不是我!不是我偷的!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
“不是你偷的?”江老太眼睛微眯,弯腰仔细打量王招银的神色,突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神情狠厉。
“我呸!你个贼,还不承认!”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是……”王招银欲哭无泪,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她真的冤枉啊,眼看江老太是死死咬着她不放了!
那不如……王招银目光刚看向躲在她屋门后边那两个孩子。
“你想说是那两个孩子偷的是不是?”
江老太时刻关注她的举动,利索去把袁子凡袁大妞拽过来,拉到堂屋灯光下照得清清楚楚。
路奕这才看清,俩孩子脸上红的红肿的肿,眼睛也是痛哭过的模样,此刻正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江老太是真的疯狂了,她用手捏过袁子凡的脸,迫使他仰头对上自己的眼睛,“子凡,你跟奶奶说,钱到底是谁偷的?!”
袁子凡吃一堑长一智,知道自己跟妹妹目前还是归王招银养,面对江老太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逼问,他抿了抿唇,眼底涌出浅浅的泪花。
“奶奶,不是我偷的,您对我跟妹妹有天大的恩情,我们怎么会偷您的钱呢?”
要不是知道这老家伙把钱看得有多死,他当然会!真是老糊涂了,他们的钱百年之后全会传给他,他有什么必要偷呢?
袁子凡怨恨深藏心间,眼眸中仍是一片委屈与害怕。
江老太已经放开他,去逼问袁大妞了。
已经逼近深夜了,江老太急得都想杀人,急促道:“大妞,你只要把钱交出来,坦白从宽,就算是你偷的,奶奶也不会怪你!不会怪你的!”
江老太缓缓道,干枯的手心抚摸过袁大妞的脸蛋,将人吓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