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可以下嫁公主,驸马官职再低都不是问题,提前升升官就是了,但绝不可能和一介庶民结亲!
想明白了这一节,黄承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娶五公主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武从文脸色丝毫不变,平静的说道:“我有发妻。”
“休了!”
“绝不可能!”
“你找死!”
黄承恩彻底怒了,浑身散发出森森杀意。
武从文平静的看着他,迈步走向墙边的木柜,竟是丝毫没受影响。
黄承恩眼中闪过几分诧异,目光紧紧盯着他。
武从文缓缓打开柜门,里面赫然挂着一套将铠,刀砍斧劈的痕迹纵横交错,虽然已经擦洗干净了血迹,仍散发出尸山血海般的杀气,瞬间就将黄承恩散出的那点儿气息冲了个一干二净!
背对着黄承恩,武从文一边缓缓穿戴,一边平静的问道:“黄公公是六境宗师吧?”
黄承恩眼神一凛,没有答话。
他曾见过武从文与人动手,知道他也是个高手,能察觉自己的实力并不奇怪。
可如此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境界......
武从文也没打算等他回答,自顾自的继续问道:“您觉得自己能对付几个女真悍卒?”
黄承恩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被小看了。
“我有个兄弟,功夫虽不如你,却也是二境宗师。为了砍倒女真人的大纛,孤身冲入敌阵,最后力战而死!”
武从文想起了林冲,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缓缓转过身,他一边绑紧胸前扎带,一边看着黄承恩说道:“十个!只要十个全副武装的女真甲士就能耗死你!”
黄承恩感觉很奇怪,对方的话很难听,自己却居然生不起半点气来。
“如果敌人再多一倍,二十个女真甲士就能让你撑不过十个回合!”
武从文系好最后一条扎带,开始套护膊。
“蓟州城下,就是你刚才提到的二十万敌国百姓,面对那样的敌人死战不退。他们没有铠甲、不会武功、甚至都吃不饱肚子......他们得用几条、十几条命才能杀死一个敌人!”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
武从文拿起铁盔抱在怀中,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
“你可以说他们不是宋人,说他们之中有契丹人、奚人、甚至是熟女真。但老祖宗有一句话说得好,‘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丢了北方两百年,生生把他们变成了敌国之民!”
“不信你睁眼看看,如今还有匈奴人吗?还有突厥人吗?”
“他们现在都和我们一样说汉话、写汉字,愿意和我们站在同一面战旗之下!我们为什么不能接纳他们?不接纳他们,我们如何在幽云故土立足?全杀光吗?!”
不知不觉间,武从文又一次激动起来。
黄承恩虽然是个太监,却也读过书、看过史,尽管不能完全赞同对方的观点,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武从文强压着情绪,沉声说道:“你们今天可以逼我抛弃发妻,明天就能逼我放弃这二十万百姓......呵呵,此时此刻你们不就正在这么做吗?”
说到这,他再也压抑不住愤怒,两眼似要喷出火焰,周身的气息也不再隐藏,突然放声大吼。
“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卖给女真人?!”
黄承恩骇然变色,不自禁的倒退一步脱口喊道:“谁告诉你的?!”
作为整日跟在官家身边之人,很多极其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却怎么也想不出武从文是从哪听说的那件事。
武从文就像一头发狂的狮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继续吼道:“还用人告诉我?留在燕京的百姓不是已经送给女真人一半了吗?!”
黄承恩再退一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武从文戴上铁盔:“如果大宋真容不下他们,我就带着他们重新北上。死在战场上,总好过被人当做猪狗卖了!”
黄承恩呆呆的看着擦肩而过的武从文,甲片摩擦发出的声响,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他的心头。
武从文迈出房门,突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还要有那一天,希望这满朝的聪明人,能像那些北地百姓一般有点儿血性!”
黄承恩在原地站了很久,眼神最终落在那枚铜印上。
他突然很想笑,不屑的笑。
那方大小官员看得比命还重的官印,此时看在眼里是如此可笑,一块破铜烂铁而已!
他没去追武从文,因为知道追不上。
他也没想去问武从文怎么出城,以对方刚刚显露出的实力,区区汴梁城墙根本挡不住他!
此时黄承恩的心里只有一个问题:武从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汴梁朝堂炸了!
所有人都在痛骂武从文。
文臣们骂得最狠。
挂印辞官?
读书人那么干是有风骨,你个小小的从七品武官也配?!
武将们也跟着骂,可心里却很虚。
北方前线的真相没人提,可不代表没人知道,那事儿在一定高度的小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
宋军打不过辽军,辽军又被金军锤得跟孙子似的,武从文呢?
那他妈可是两次暴揍金军的猛人,战绩可查!
万一那群狗屁不通的文官一个脑残,上奏要派兵征讨......
我尼玛谁敢去捋虎须?
“谁他妈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这是所有武将的真心话。
别说,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他们还没法骂,因为是所有武将的顶头上司----太尉高俅!
这厮早就官复原职了,或者说压根儿也没被撤过职,之前只是失宠而已。
能做到他那个位置,一件“义子犯了点儿生活错误”的小事,自然没法彻底扳倒他。
赵佶又是个出了名的耳朵根子软,高俅事后百般逢迎、装可怜,最后还真就被他挽回了“心”......
至于勾结契丹人刺杀朝廷命官那事儿,反正辽国现在都他妈亡了,最后也就是轻飘飘的一句“查无实证”了事。
以高俅的心机手段,事后不难查清来龙去脉,自然也能看得出那一系列事情中的关键人物是谁,不恨武从文才有鬼了。
这次好容易抓到了机会,那还不可着劲儿的落井下石?
好在此时的汴梁朝堂上,还有李纲等一批正直的大臣,骂归骂,面对这种祸国谗言还是敢坚决抵制的。
说到底,武从文也并没犯什么罪不容诛的大错。
未得皇命私自离京是不对,可人家辞官了啊!
一个平头百姓离开京城回老家,有什么不行的?
要说拒婚扫了皇家面子,赐婚的旨意不是还没下吗?
至于之前一直争执不休的“破坏盟约、擅起边衅”,李纲等清醒派本就持反对意见,主张“功过相抵”。
再说了,武从文和金军交战的时候,打的是“辽燕国长公主”的旗号,认真掰扯起来女真人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最重要的是,李纲等人惜才!
两次北伐打成那个熊样,大宋的脸都被丢尽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能打的将才,但凡有点儿良心的大臣还是愿意保护的。
还有就是,女真人提出的要杀武从文的条件,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起了反作用。
“破坏盟约、擅起边衅”是不是事实?
是!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甚至可好可坏,往好了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往坏了说就是“不尊号令、心有反志”!
可偏偏女真人自作聪明的提了那么个条件。
在战场上打不过武从文,想派个使者说两句狠话就让大宋自己杀了能打的将军?
此时还是北宋,泱泱大国的架子还没倒,不像后来被人打断了脊梁骨的南宋,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朝堂上吵翻了天,赵佶气得直接甩手闪人,然后接连几天都没上朝。
一是被烦得受不了,二是丢不起那个人!
他想招驸马的事情,在小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结果驸马很不给面子的跑了......
最后就是童贯,他的身份最特殊。
作为武从文公认的后台靠山,他心里对那混账东西的自作主张很不爽,却又不得不死命维护。
自己的嫡系亲信都护不住,以后他也不用混了!
这一切纷纷扰扰,都和武从文没关系了,此时的他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到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