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一天,她会被江暮沉指责没有礼貌。
狂妄自大如他,居然也知道什么是礼貌?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语带讥讽:“既然江先生你知道什么是礼貌,那这顿饭,你好好吃个够。”
说完,棠许便用力挣开他的手,转头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杳杳……”
棠岚随后也站起身来,一路追着棠许跑过去,最终在门口拉住了她。
“妈妈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你真的连这顿饭都不肯给妈妈机会吗?”
棠许缓缓回转头来,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平静道:“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一起吃过饭,少了这一顿,我也不觉得是什么遗憾。况且,现在不是已经有人陪你了吗,邵太太?”
棠岚回头看了坐在餐桌旁边的江暮沉一眼,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你和他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可是你要相信,我今天叫他来这里,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
“为了我好?”棠许笑了一声,“你知道那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吗?”
“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棠岚说,“你爸爸曾经告诉过我——”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棠许打断了她的话,“我爸爸宽厚,他认为,是他认为,他的认知,不代表你的认知。邵太太,别那么天真了。”
“至少我知道他有能力可以保护你!”棠岚愈发攥紧了她的手,“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有能力护你周全,这很重要!”
棠许原本抽回手的动作微微顿住。
她凝眸看着棠岚,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分神情变化,“将来?我将来会发生什么事,需要他来护我周全?”
棠岚轻轻抿了抿唇,轻声道:“杳杳,你的性子太执拗,你身在这个圈子,早晚都会遇上事的,到那时候,你需要人在身边保护你。”
“呵呵。”棠许又一次轻声笑了起来,看着她道,“在我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你都不曾关注,现在倒是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未雨绸缪起来了?”
“杳杳……”棠岚阖了阖眼,“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想要弥补你——”
“那我就再说一次,我不需要。”棠许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干涉我的人生,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既然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坦诚,那就请邵太太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说完,棠许没有再停留,趁着棠岚怔忡的片刻,扭头就走掉了。
这一回,棠岚没有再继续追上她。
她只是有些默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棠许径直走进电梯,最终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好一会儿,棠岚才终于缓步回到餐厅里。
重新在餐桌旁边坐下,江暮沉依旧平静地端坐在那里,哪怕刚才她们说的好些话都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却依旧可以保持面无表情。
“抱歉,让你见笑了。”棠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江暮沉说道。
“不必。”江暮沉回答道,“她是什么性子,我想我比您要清楚。”
棠岚听了,微微垂了垂眼,仍旧是轻笑,“也是,好歹你们也是夫妻一场……我和你,原本应该是这世界上她最亲密的人,没想到却……”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江暮沉脸色明显暗沉了几分。
“所以,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执意不肯离婚,原因是什么?”棠岚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江暮沉端起侍者刚送上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才开口道:“您觉得呢?”
“我觉得,是你心里面有她,所以你才不愿意放手。”棠岚说。
江暮沉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只隐约冷笑了一声。
棠岚说:“你不必急着否认。我见过很多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也见过你看她的眼神……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江暮沉依旧没有接她的话,静了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应道:“她跟您,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听到这句话,棠岚脸上的神情微微顿住,片刻之后,她才又开口道:“或许,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她这么倔强执拗,我又不敢认为这是好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江暮沉也不去评判,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关于你曾经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棠岚说,“那个时候,你们之间有误会,所以那些事,也未必能完全怪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像变了不少,至少……没有再见到任何花边新闻。是因为她吗?”
江暮沉依旧不正面回答,只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那就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棠岚说,“如果是,那我就以亲生母亲的身份,将她托付给你,希望将来,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能护她安全。”
闻言,江暮沉微微凝眸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棠岚微微移开了视线,道,“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将来顺遂平稳的期望。我知道你可以做到,你也愿意去做,对不对?”
良久,江暮沉终于应声道:“既然您了解这么多事,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
“不,你可以。”棠岚说,“只要你肯答应,我相信,这件事,最终一定能迎来一个好结果。”
江暮沉看着她,很久没有再说话。
直到他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江暮沉瞥了一眼上面的讯息,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先走,不多陪您了。”
棠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反正你有我的联系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给我。”
江暮沉没有回答,起身就离开了。
剩下棠岚独自坐在那里,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窗外。
良久,她伸出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
这时,有人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棠岚回头,见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邵青云。
邵青云瞥了一眼桌上动都没动的早餐,也不多问什么,只是道:“我让人把飞机改到十一点了,晨曦吵着放学回到家就要吃你做的咖喱鸡,所以啊,你得早点回去给她准备了。”
听到这句话,棠岚唇角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应道:“好。”
邵青云又道:“瞧瞧你,回来这么几天,人瘦了一圈。看来你离开这么久,已经不适应这淮市的水土了,以后还是尽量都不要再回来了。”
闻言,棠岚静默许久,到底也只是微微垂下眼靠进他怀中,没有应声。
……
棠许离开酒店,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经过几条街,好不容易从激动愤怒的情绪中缓和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她没有继续在路上晃悠,而是掉头又回到了秋水台。
昨天晚上的资料还剩下那么多,她有这么多时间,可以一份一份地慢慢分析和调查,最终总能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吧?
棠许这么想着,就坐在秋水台的大客厅里翻着资料,查了一整天的电脑。
等到燕时予傍晚时分回到秋水台时,她已经疲惫得趴在茶几上,枕着几张资料睡着了。
燕时予缓步上前,伸出手来,第一时间就抚上了她的额头。
棠许瞬间就醒了过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第一时间却不是看他,而是下意识地就去扒拉自己手边的资料。
等到她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见坐在旁边的燕时予时,燕时予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起来,靠进了沙发里。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棠许便急切道:“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讯息?那幅玫瑰花的买家找到了吗?”
“找到了。”燕时予回答,“最近的一次公开交易显示,是谭俊波买的。”
谭俊波也算是圈子里相对有名的二代,因此燕时予一说,棠许就知道是谁。
她连忙追问道:“那他买了之后呢?有没有后续的买卖消息?”
燕时予回答:“并没有。据他所言,那幅画应该还在家里的仓库。”
“不可能。”棠许立刻就回答道,“难不成他家的仓库是那幢别墅?”
燕时予一面轻轻揉着她的背安慰她,一面道:“已经安排了人跟他买那幅画了,他明天若是拿得出来就交易,若是拿不出来,总也要知道那幅画被谁拿走了吧?”
棠许知道这些事都是暗地里进行的调查,那些二代一天天活动又多,不可能为了随口提及的一句话当天就赶回去查自家仓库,因此她也知道不能心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呢?今天不会就在这里做了一整天的资料分析吧?”燕时予问,“还有没有不舒服?”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随后道:“都打了针了,怎么可能还不好?我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知道吗?”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向他展示,然而手掠过身体的好几个地方,却好像都没什么说服力。
最终棠许扬起脸,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展示。
这样的角度,燕时予一低头,便覆上了她的唇。
从她意识到宋雨廷的死可能有问题以来,她简直是全身心投入,忙得不知时日,不知自我。
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也少得可怜。
所以,今天早晨和此时此刻的亲吻,对棠许而言,其实都是显得有些突兀的。
尤其是他气息蛮横霸道地全面侵入。
有些指向,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棠许内心中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被他的吻一打断,终究飘散无边。
很快,棠许就察觉到更为突兀的事物。
她微微顿了顿,一时没了动作。
睁开眼睛,燕时予的眼眸深邃得无边无际,不知蕴藏多少情韵。
“你喊停,我就停。”燕时予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