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混在在一起,显得模糊难受。
无脸的人们显得分外诡异,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宋锦眠的不远处,重复的说出同样的话语。
姜婳婳愣了好半天,这才意识到这是宋锦眠的记忆世界。
或许这一切所回放的都是宋锦眠经历过的大事。
而此刻,这些人再次说着和刚才一样的话。
“真可怜啊,腿也废了,还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看的出以前的贵气……”
眼看着声音又要再次响起,看似怜悯的话语中夹杂着无法掩盖的幸灾乐祸。
姜婳婳上去就是一人一个嘴巴子。
“真可怜——”
“啪!!!”
“真可——”
“啪!!”
“真——”
“啪!”
一人一个。
可惜的是小狗只有两只手,眼前说闲话的人有三个,有时候挥起来有点来不及。
不过好在她经历过最初的手忙脚乱后,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左边第一个说话,右边第二个说,中间最后一个。
“啪啪啪——”
姜婳婳巴掌甩的格外得心应手。
甚至别人还没张嘴,姜婳婳的手就已经甩在对方的脸上。
清脆的打脸声不断重复,姜婳婳越发熟练。
甚至到后来,她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都没声了啊?
姜婳婳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三个人此刻肿胀着脸,一言不发的朝向她。
或许对方应该是想看清她的模样,只可惜没有五官,因此看不了。
反而是姜婳婳从身后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感。
她若有所觉的转过头去,骤然和宋锦眠对上视线。
宋锦眠此刻大半张脸被刺眼的纱布挡住,只露出了消瘦而流畅的下颌,一只墨色的眼睛盯着她,毫无生气。
他就像是一副油画,浓重而阴暗的颜色组成了他出色而又阴冷的姿态,勾勒出他惊艳的面容。
漂亮男鬼。
对视久了,总感觉他会从油画中走出。
……等等他不是油画。
“宋锦眠!”姜婳婳欢乐的喊了声,往宋锦眠方向跑了两步,却又骤然想到了什么。
她环顾一周,从一旁的台面上拿起胶布,直接把三人的下半张脸粘了一圈,这才安安心心的跑向宋锦眠。
姜婳婳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指尖触感是一片冰凉。
下一刻居然被他避开了。
“抱歉,我不认识你。”宋锦眠侧开目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姜婳婳一愣,立刻道:“那我为你堵住他们的嘴了!算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宋锦眠依旧淡淡的:“谢谢,但是我不需要有人站在我这边,你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油盐不进的宋锦眠。
姜婳婳还是第一次见。
接连碰壁,姜婳婳反而还笑出声来。
随后她一把抓住了宋锦眠的手。
“就是有关系啊,我是你未来的老婆啊!”
“我知道你背后有腰窝、我也知道你耳后有小痣,我也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手里喜欢捏着软的东西,比如说我的肚子和腿腿——”
姜婳婳接连飙出来的话,让宋锦眠不动如山的姿态骤然破裂。
他反手捂住姜婳婳的嘴。
“好,相信你了。”他立刻道。
虽然嘴上说着相信,但他的神情还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动作、甚至他的目光都小心翼翼的落在姜婳婳的身上,就像是触及随时会破碎的东西。
姜婳婳倒是大方,任由宋锦眠的触碰。
甚至在宋锦眠缩回手时,还主动拉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中。
宋锦眠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好像未来的我过的比我想象中的好。”
姜婳婳立刻握紧他的手,大声道:“你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你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她没有等到宋锦眠的回应,周围的景物再次转变。
眼前的手也骤然握空。
周围的光线更加晦暗了。
姜婳婳迷茫地转头看向周围。
熟悉的房子!
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房子!
“宋锦眠!”
姜婳婳立刻开始转头寻找宋锦眠的存在。
按照之前两次的套路,宋锦眠一定就在周围,这是他所构建的场景。
也确实,姜婳婳很快就找到了宋锦眠的身影。
一个跌落在轮椅旁,周围散落着一堆的药物和稿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里的光线更暗了,宋锦眠狼狈的身影也近乎要和周围融为一体。
“宋锦眠!”
姜婳婳第一反应就是蹿到宋锦眠面前去了。
然而在手触碰到宋锦眠时,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实物,而是轻轻松松的穿了过去。
宋锦眠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姜婳婳急切的环顾四周,试图从中找到线索。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画纸上。
那些画纸画的全都是她的模样。
然而画纸上的人通通都没有五官,就算是有,最终也是被撕碎。
和她本人完全不像。
或许是他的记忆中姜婳婳的存在呈现出不稳定的状态。
也因此姜婳婳才不能触碰的到他。
“宋锦眠宋锦眠宋锦眠!”
姜婳婳喊了好几遍宋锦眠,试图推倒东西发出动静,然而都是无济于事。
她似乎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姜婳婳只能无限的靠近宋锦眠,却对他悲伤而空洞的视线束手无策。
她触碰不到宋锦眠,也证明不了自己的存在。
他身旁的精神疾病诊断书被撕成粉碎,密密麻麻的字眼拼凑出锋利的棱角,就像是尖锐的刀刃凌迟着她的心脏。
【她是存在的。】
【她不是存在的。】
【我有她生活过的痕迹,我有这份记忆!】
【……你或许只是幻想有人爱你。】
也只有在亲眼看见时,姜婳婳才能意识到宋锦眠的状况有多么糟糕。
眼球上的血丝、消瘦的身体、绝望的目光、落魄的姿态。
但在刚刚,她才无知的说他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时间已经变成概念,让人丝毫的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或许只是短暂的瞬间,又或许是万年。
她就安安静静的陪在宋锦眠身边,体会着他的悲伤。
任由周围的光线逐渐暗下,黑暗就像是潮水般涌来,一点一点的将两人彻底的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