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说的没毛病。
陆天明脑子里的事多着呢，他没心情与黄台吉玩持久战，但形势已是如此，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自然会烦躁一点。
明军将官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士兵更无法感受双方主将的脑力博弈。
士兵只需要听令就行了，反正饷银不缺，奖赏不缺，战死抚恤更不缺。
深夜子时，五千火器兵分三路，悄悄抵达土木堡东西南三面，距离城墙三百步设立防线。
虏兵在这种四面合围的情况下并没有派出斥候，采取了务实的策略，全城熄火，隐蔽在暗处，不怕明军不来，越多越好。
双方主将战略思维差异之下，表现在战场的明军士兵眼里，虏兵愚蠢自大，上位先胜一局。
土木堡是诱饵？
直接毁了，你诱个毛。
二十辆回回炮投石机组装完毕，火药包扎好。
绞盘定位，放火药包，点火，一声哨响，二十个巨大布包飞入城内。
所有明军立刻双手捂耳大张嘴，暂时没想着装填第二次。
轰轰轰~
烟尘把明军淹没，土坷垃噼里啪啦掉落，如同末日降临。
城内不停传来房屋倒塌声，以及虏兵的惨嚎声。
很快第二次轰炸入城。
土木堡是一座船形城堡，南北长约三百步，东西长约六百步，中间宽两头窄，城墙高两丈，土筑砖包。
屁大的兵堡哪能受得了如此重量的火药，且长条形很容易挤压冲击波，轰炸过后的倒塌声不绝于耳。
连续三次，虏兵惨嚎声听不到了。
杜文焕一挥手，撤！
不用看，黑咕隆咚也无法作战，让东虏自己收拾去吧。
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远在八十里外的陆天明耳朵传来低沉嗡嗡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黄台吉和多尔衮一时还无法收到土木堡被直接夷平的消息，诱饵钓了个寂寞。
宣府大概会有两日的沉静期，千里之外的运河很热闹。
陆天明事多啊。
不仅多，还杂。
早在大军北上五天后，河南再次流贼肆虐。
但流贼这次没有到处抢劫，大冬天的，他们好像在抢柴火。
这情况把河南地方官搞得一头雾水，官员嘛，只要你不攻城劫掠，他们也懒得汇报。
就这样，流贼又穿过中原地界了。
十天前北直隶下雪，高迎祥昼伏夜行，带骑军抵达归德府。
归德府南边就是中都，高迎祥时刻在保持警惕。
其实他不想动，奈何经不住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撺掇，两人带手下先一步进入河南，东虏十几万大军入境的消息给了他底气，曲阜臣服的幻想又太诱人，带骑军磨蹭了十几天才来到黄河边。
北直隶一下雪，山东也在下啊，高迎祥乐得一蹦三尺高，冲！
两万流贼一窝蜂过黄河，曹县、城武、定陶、巨野、嘉祥的地方官根本来不及示警，流贼已经冲到了济宁。
本为天堑的大河此刻全是坦途，地方官惊惧不已，把城门一关，瑟瑟发抖。
山东大员不信流贼能攻破曲阜，正德时期，刘六、刘七的匪军曾攻占曲阜，那时候曲阜就是个土墙城镇，他们破坏孔庙，秣马于庭、污书于池。
不仅羞辱读书人，大明朝的脸面也被狠狠践踏，正值李东阳、杨廷和当朝，文正公、文忠公怎么能接受如此羞辱，必须修建城池保护圣庙，
正德八年，曲阜开始修建，完全是个超级兵堡，中原地区修这么一个城，读书人的胆怯和儒学保守展示的淋漓尽致。
工程谁都不敢停，朝廷再拮据也不行，历代首辅一直在建，到嘉靖朝才建成，新城被直接冠以明城，当世衍圣公尚公主，孔家与朱家联姻，好一派祥和美景。
三千年了，曲阜第一次拥有砖砌城廓，周长十里，墙高两丈，厚两丈，护城河三丈，秉礼门、崇信门、仰圣门、宗鲁门、延恩门，各门都筑有深阔的瓮城。
这哪里是城，分明是兵堡，没有省城大，但更坚，山东总兵衙门一共就四个卫，任城卫一半驻守在兖州城，一半到曲阜轮值。
孔林、孔府、孔庙，三孔均有专职士兵守护，比任何藩王的护卫都多。
这样的防御能力，地方官怎么会担心流贼，衍圣公也不担心。
孔胤植看戏的心情不错，流贼肆虐山东是个机会，他想着开春之后，孔府又能多几十万亩田，甚至想着陆天明会再赐百万亩，否则就不…搭理你。
二月初六深夜，傲娇的衍圣公迎来此生最黑暗的时候。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带两万精壮流贼直奔曲阜，看到黑暗里的坚城，口水都流下来了。
天下第一家啊，巨富啊，金银是其次，听说孔家的粮食与泰山齐平，仓库都放不下，半个城用来存粮。
都是额们滴…
此后一年都不用担心饿肚子。
曲阜是坚城，攻城太费劲，高迎祥不需要费那脑子。
牛金星花十万两买来的几个大杀器，这玩意使出来，城池是个屁。
几个流贼背着两个大布包，悄悄到秉礼门、崇信门，放出火捻子，点燃之后飞奔而回。
高迎祥砰砰心跳，流贼哧溜哧溜吸口水，所有人身子都在前倾，急不可耐。
轰轰~
两声巨响，厚达一尺的巨大城门在火光中变成漫天飞溅的木屑。
这一下好似把明朝都轰塌了，高迎祥感觉天灵盖冒出一股冲天豪气，呛啷拔刀大吼，“不准杀人，不准放火，不准毁三孔，占据仓库，搜刮金银，兄弟们，冲啊。”
流贼早鸡毛失足冲出去了，这时候才兴奋大吼，从城门蜂拥而入。
内城的城门很好破，李自成带流贼去仓库，拓养坤去孔府，牛金星则去孔庙，郝摇旗则带人上城墙。
污书于池倒是没有发生。
秣马于庭很快出现。
曲阜城内的老爷和书院的士子们还未从巨响中回神，满城嘶吼声，马蹄声…
守城士兵但凡持械，都会被流贼一拥而上，吓得他们扔掉军械，扔掉棉甲，趴下当活死人。
恢弘壮观的孔府此刻全是流贼，翻箱倒柜，眼冒绿光，根本没兴趣看女人，莺莺燕燕全部被撵到后院。
马蹄轰隆声中，古元真龙、兴武大帝高迎祥一副天人之姿，骑马从正门而入，驻马傲视孔府，身后的号旗格外鲜亮。
“孔胤植，还不出来拜见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