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弦是真的不太紧张,她发现全家就自己最闲了:“你们一会儿不是还要唱歌么?都准备好没有?”
这就是润真脑门子出汗,脚底心发烫的主要原因,按着规矩,拦门的时候男女傧相要隔着门对歌的,崔辩叙人缘不好,可崔氏还是能凑出些未婚郎君的。
更何况还有王鸣谦这个好基友在,原本还在头疼催妆诗的小崔一点都不头疼了,要求老王三天上交二十篇催妆诗,他要从中抽选九篇。
气得单身狗老王握着笔无能狂怒——他究竟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小崔有傧相,江上弦没有啊,对歌这个事儿只能让润真和英姿顶上。
润真挺想说没准备好的,可英姿人小自信心特别足,她觉得自己唱的可好了,拍着排骨保证:“大娘放心,我俩练了两日了!”
保证出不了岔子!
行吧。
小江磨磨蹭蹭的开始洗澡洗头了,大日子,每一根毛都要洗的香喷喷才行。
等一切就绪,时间也到了黄昏时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江上弦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打了个转,脖子纹丝不动,连嘴唇都不敢张得太大:“来了没?一会儿差不多就行了,别为难他了。”
耽搁的久了,她怕自己脑袋顶不住。
这也忒沉了,她脑袋上的高度直接增加了一倍,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崔辩叙跟人打架的时候要是直接抓着她的脚甩,小江觉得自己保准是个好头槌。
江望日红着眼圈,手指头抠着门框,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拧巴着不肯走,几个婆子正哄他呢:“二郎,这天大的喜事,有甚好哭?”
“快把眼泪擦擦,赶紧去大门口瞧着些,润真和英姿两个只怕拦不住门呢!若是舍不得大娘,一会儿你便多捶姑爷两下。”
“是啊二郎,一会儿那红封可得给咱们也拿些!”
江望日抽抽噎噎的望着自家阿姊,一张嘴,口水都拉丝了,看的小江忍不住嫌弃:“差不多得了,我是嫁人,又不是出家当姑子,别磨叽了,我这脖子都要断了。”
江望日终于嗷的一嗓子跑过来扑在江上弦腿边嚎啕大哭:“阿姊,我舍不得你,你若是嫁了人,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呜呜呜.....”
江上弦语气不善:“哦,那我不嫁了,你去同崔家说上一声。”
江望日一把抹掉眼泪连滚带爬:“阿姊,我去拦门了。”
真不嫁了外祖母和阿娘会捶死他的!
洗了一宿冷水澡的崔辩叙出门前又洗了一遍冷水澡,换好喜服容光焕发的骑上马,带着人和七香车浩浩荡荡的出发迎亲。
两只被绳子拴着脖子,乖巧的在迎亲队伍中行走的大雁无疑是今日最出彩的存在——毕竟谁家的大雁也没有这样自己能走的。
王鸣谦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这俩货他也挺熟的,但却还是头一回知道它俩能跟遛狗似的遛,他朝崔辩叙靠近了些道:“这么远的路,它俩一会儿就该走不动道儿了吧?”
瞧这敦实劲儿,一锅绝对炖不下。
“走不动你就抱着它们骑马。”
小崔春风得意的看着前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嘴里还小声道:“你往后点儿,别跟我走并排。”
真是没眼力劲儿,跟谁抢位置呢?
今天他崔沂必须是全青州最瞩目的郎君!
王鸣谦:......
他默默同这傻子错开半个马身,估摸着今日全青州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他甚至还看到好几张鼻青脸肿的脸.....
就这样的情况下,这厮还要如此招摇...
好兄弟就是要心有灵犀,崔辩叙忽然回过头冲着他挑了挑眉,嘴角那笑压都压不下去:“你说一会儿接了新妇回来的路上,那些软措大会不会拦路障车?”
软措大就是崔辩叙对前几日被他套了麻袋的那些倒霉蛋的称呼。
自从崔辩叙离开之后,青州的氏族郎君只觉得这世间一切皆美妙,天蓝云淡风轻鸟语花香,就连路上的马粪牛屎都没往日那般臭了。
每一年过年前,大家都会在心中默默祈祷崔沂这粗鲁武夫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回来。
一直都挺灵验的,搞得大家每回给祖宗上香的时候都真诚了许多。
谁知道这就回来了,回来也就算了,毕竟成个婚就要走了。
结果就这么些日子还被他抽出时间套麻袋打了一顿!
虽然没瞧见脸,可那熟悉又陌生的挨揍感,他们知道,绝对是崔沂那小子不做人!
王鸣谦不太确定:“应当不会。”
他又不是第一次在青州和崔辩叙一块儿打野了,那些人挨了打能老实好些日子呢,挨的多了看到崔辩叙都乖巧的不得了。
这才几天?就上赶着继续找揍?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切莫犯浑,若是洞房花烛之时,被人告上门....”老王好心提醒,成婚是大事,这一日还是安生些的好。
崔辩叙不满道:“我岂是那等不分轻重之人?”
说着他便不想理老王了,转过身去从马背两侧的竹篓里抓了一把钱随手洒了出去,见围观的百姓满脸笑容的抢着喜钱,口中还不断说着什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大娘,好似是姑爷来了!”
一个在院门口盯着的婆子急匆匆往里跑,脸上的褶子都笑的叠在一起:“老奴听着英姿唱歌了!这妮子唱歌可真难听!”
江上弦一听就笑了,因为沉重而弯下的腰重新挺直,身子前倾竖着耳朵听,影影绰绰的也听不清楚,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她也想看热闹啊!
“翘香,快去瞧瞧,外头打新郎没有?若是打了可得回来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是。”翘香抿着嘴直笑,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想知道崔辩叙挨打是何模样。
“将门打开,让人在路上盯着些,若是进了门就赶紧来报,再将门关上。”
江上弦都快闷死了,换好衣裳她就在这儿坐着,头饰重,衣裳繁琐,如厕也不方便,她连口渴了都不敢喝太多水,就抿一小口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舍得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