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车队停在村庄外的一小片树林之中 ,众人正挤坐在一辆马车上,讨论着昂诺早晨侦查后得来的情报。
“防守对于我们来说相当脆弱,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后手。”
“虽然有所谓的圣骑士,但是装备老化,武器也锈迹斑斑,比我们这里的还糟糕不少,几乎不成威胁。”
昂诺坐在车尾的板条箱上一边说着,同时俯身用羽毛笔在地图上标出了几个位置。
“只有这些地方有岗哨,比较容易发现我们,除此之外的整个村子连民兵都没有。”
“没有民兵?”
埃默表现的相当诧异,说话的声音都近乎破音。
“这不稀奇。”
“高压状态下的教区国为了减少守备压力,选择收缴农村里的所有武器,更有严格的地方甚至只能使用木制或石制农具。”
马克西米连低着头,抱着胸说道,眼睛却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昂诺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带着几人去挑出一些武器与装备。
“你好像还知道更多东西,马克西米连,可以继续说一说吗?”
埃默扭过头来说着,可马克西米连的眼神依旧不在他身上,而是在看向北边。
埃默也搞不明白,只是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棵棵老树和几块覆盖着苔藓的石头。
“我是从泽戈特来的。”
马克西米连突然说道,但却依然看向北方。
“怎么,你想家了?泽戈特可在我们的西北方向。”
“不,在拥有一支车队之前,我曾经是奴隶。”
“一个……没有尊严,没有任何权利,完完全全沦为附属品的奴隶……”
马克西米连突然向后躺去,双眼已经合起。
……
卡梅教区国在那时还被宣传为人人向往的地上天国,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成为教区国的一名公民。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与魔物决一死战的勇气与意志。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认识到,卡梅教区国里公民之所以有如此地位和待遇,是因为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有着血淋淋的现实。
那时的马克西米连也一样。
“再快点,今天完不成指标,我把你们一个个都送上绞刑架!”
满脸横肉,被太阳晒到冒油的监工手持着皮鞭在空中抽打着,不断发出骇人的呼啸。
整个村庄都被笼罩在极度的压抑与恐惧之下。
反抗?那确实是有的。
但相应的,要面临的是被人们视为勾结魔物的邪教成员,只能孤军奋战。
就算运气好,没有其他人不这么认为,也要与监工和看守这些肮脏的爪牙发生不可避免的流血冲突。
至于下场嘛,往往就是斩首后被吊在村口,被用于震慑其他奴隶。
“嘭!”
马克西米连从背上丢下一捆木头,止不住地喘着粗气,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上猩红的血痕也清晰可见,不论新旧。
“你干什么?不许停下!”
监工一边怒吼着,一边面目狰狞地挥舞着皮鞭,好像马上要抽到马克西米连的脊背上。
“我需要休息,监工先生。”
马克西米连缓缓道出,语气不那么有力,却是掷地有声,上一秒还弥漫着喘息,怒吼与呻吟声的伐木场,下一秒便如堕冰窟。
几乎是所有人,不论监工和看守,还是非公民和奴隶,都同时看向了孑然一人站在烈日之下的马克西米连。
“你……”
监工低吼一声,脸色阴沉地向马克西米连快步走来。
“嗡——啪!”
一鞭下去,马克西米连的胸膛马上皮开肉绽,鲜血随着皮鞭挥动的轨迹一同洒在空中。
“跪下!”
监工大吼一声,脸上的肥肉也随之颤动,手上的皮鞭马上又要再次挥起,威胁着马克西米连。
然而,平日里百试不厌的方法,在此刻竟然失了灵,马克西米连依然站在那里,双眼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没有一点感情,甚至愤怒也没有,这点反而让监工不寒而栗。
“跪下!跪下!跪下!”
“给老子跪下!!!”
“跪下!”
监工的喊叫夹杂在鞭打声中,他的嗓音很快变得歇斯底里,脸色也变得惨白,手上的皮鞭甚至都挥空两回。
这个奴隶,他打不动,不论是意志还是身体,他都无法撼动其一分一毫。
“该死的,搞什么鬼!”
监工听见声音回过头去,两名看守已经手持长棍赶了过来。
只见两人没有丝毫犹豫,挥起长棍打在了马克西米连的双腿上,而且直直瞄准着膑骨。
“噗通——”
马克西米连在众人眼前跪下了,那是任何灵长类生物都无法抵抗的攻击,是必然会使对方跪倒在地的攻击。
他是跪下来了,但是他没有倒下。
“呼——呼——呼——”
“真是该死,你到底怎么搞的?一个奴隶都管不住吗?”
肥胖的监工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身旁还一直传来两名看守的谩骂声,他明白,他们是打倒了这个男人,但也仅仅是让他的结实身体勉强弯曲。
而在精神与意志的搏斗上,自己则是一败涂地。
烈日下,马克西米连跪倒在地,低头看向眼前滴落着鲜血的土地。
说实话,他分不清这些血是谁的,比较新鲜的血迹,可能是刚刚另一个被皮鞭抽打的奴隶留下的,也可能是自己的,地上干涸的血迹更是找不到头,甚至其主人可能早都死了。
“给我趴在地上!!!”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马克西米连背后响起,但是他没有回头,那声音太具有辨识性了,就是那两个看守的其中一员。
恍惚间,马克西米连感觉身后的那人聒噪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而自己的意识好像正在从身体中抽离。
好奇怪,这是什么感觉,中暑吗?失血过多吗?还是疼晕了?都不像啊?
!!!
后背突如其来的剧痛将马克西米连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刚刚还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澈无比,双眼放大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所有的奴隶都丢下了身上的负重,拿起手边一切可能用做武器的工具朝着监工和两名看守冲去。
他们怒吼着,眼里闪耀出渴望自由的火光,这些点点星火已经汇聚成火炬,意图烧尽这些黑暗与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