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明不知道李达利这个大个子,是真的憨直,还是以为自己入选仙宗的名额,也是花钱买来的,第一次交流,就将自己父亲行贿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又一想,自己是在烟月楼上见过张伯元去行贿的,还有杨淑萍的五叔,以及晏臣晖的父亲晏崧。连晏臣晖这种“纯灵根”的天才,晏崧为了确保他的儿子能进入到五旗宗,也跑去行贿,那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受贿的肯定是卢世勋这个糟老头子!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入选,应该是许思宁奶奶的坚持吧。”费明想到卢世勋刚才看到他时的样子,心中有了大概。
正当费明感慨的时候,他看到李达利又用方巾擤了一下鼻子。这一下子,费明突然反应了过来,原来刚才滴落在他头顶的,摸起来黏黏糊糊的东西,是对方哭泣时流出的鼻涕。
费明立刻揪起自己的头发,大叫一声不好。他这一声,也把李达利吓了一跳,忙问费明怎么了。
“水,有没有水。”
李达利不解费明为何如此,但仍快速地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了一个牛皮水壶,拔开了塞子,递了过去。
费明没有接,揪着头发,苦笑道:“大力兄,刚才在窗边,是你的眼泪,还是鼻涕,滴到我的头上了。快帮我倒出来点,让我洗洗。”
李达利也反应了过来。他也估计,滴到费明脑袋上的那滩液体,是自己鼻涕的可能性更大。于是,他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歉,一边帮着费明进行清理。
费明刚将头发清理完毕,门外,许思宁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神舟运行已经平稳,大家可以出来活动活动了。想要看看风景,可以通过房间内的舷窗,也可以到外面的甲板上散散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切不可追逐打闹!”
费明前世是有飞行执照的,中小型飞机、直升机都开过,可这种违反他物理认知,可以飞在天空中的“画舫”,他是从来都不曾想过。如果按照许思宁的说法,这白特神舟,日行万里,那就相当于每小时二百多公里的速度,并不算太快。费明前世的那些载人飞行器,甚至是高铁、汽车都能够达到,可那些都是符合着空气动力学设计制造的。但是,白特神舟分明就是条湖中小船的造型,不光能飞,而且达到了这般速度?而且,听许思宁的意思,大家是可以到船舱外面的甲板上散步的。
费明和李达利刚想开门出去一探究竟,可还没等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然后就是任非我和晏臣晖的声音:“兄弟,走!咱们一起去甲板上看看。”
李达利一把拉住了费明,眼神却躲躲闪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费明了然,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李达利这才松开手,感激地看向费明。费明则是善意地小声提醒道:“眼圈还有点红,不行你就说受了风寒。”然后才打开了门。
晏臣晖见费明出来,一把将他拉住便往外走。任非我则是探头进屋,催促着李达利:“大力,走!一起去甲板上看风景。”
李达利想着费明刚才说的话,回任非我道:“你们先去,我,我,我恐高!”
任非我没有看出李达利刚才哭过,兴奋地说道:“怕什么高啊。现在去才刺激!还不知猴年马月,咱们才能学会御剑飞行,倒不如现在就去体验一下。”
李达利再次推脱,说道:“你们先去,我先适应适应。”
任非我见一时劝不动李达利,便说了一句:“那你先在舱内缓缓,等适应了,去外面找我们。”然后,便快步跟上费明和晏臣晖,一起走出了船舱。
白特神舟飞行的高度已经超过了云层,按照费明前世的理论,现在他们所处的高度应该是大气的平流层,这里气流运动和温度相对稳定,视线也不至于被云层阻挡。但在每小时两百公里的速度下,费明原本以为,想要站在这白特神舟甲板上,承受的风力和风速应该都很大,人就算不会被吹走,也容易被吹伤。可谁知,前面也不知道哪个傻孩子,无知者无畏,竟然已经直接出去了,还大敞着船舱主厅的大门。
可站到了门口,费明却惊奇的发现,大开的舱门,竟然一点风都没有吹进来。任非我和晏臣晖兴奋地冲了出去,两人又跳又叫,扒着栏杆向远处眺望。而先前出去的王昶兵和鲁睿,没有那两人大胆,谨慎地半蹲着身子,努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腿和脚。还有同样先出来的谢梁亮,虽然能看出他的内心很害怕,但仍能勉强挺直着身子,站在甲板的正中,尽量摆出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此时,白特神舟正经过一段晴朗的区域,可谓是万里无云,地面上山川河流、阡陌村落,如同巨幅的画卷般,缓缓地在神舟下方展开,然后又缓缓地滚向远方。费明也快步走到了船头,他本想领略一下仙人御剑飞行的感觉,可向下望去,只感觉到一阵眩晕,脚下也虚浮暄软起来。这倒不是船头设有什么禁制,更不是他之前吃坏了肚子,实在是因为他们此时飞行的高度太高了,而且速度也是极快。这白特神舟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甲板周围只有简单的一圈扶手,那扶手的粗细,还不如孩童的手臂。费明感觉自己使点劲儿,就能将其一掰两断。上不接天,下不接地,四周没有任何防护,脚下就一块孤零零的“破木板”,费明发现自己也恐高了。
恐高根据程度不同,也分好多级别。有的人站在高凳上会眩晕,有的人则是站在屋顶或山巅时会腿软。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怕住高楼,或者是坐飞机。那是因为无论在高楼上,还是在飞机里,四周都被围了起来,给了里面的人充足的安全感。只有极少数人,譬如前荷兰和阿森纳队的着名球星丹尼斯·博格坎普,他因为害怕坐飞机,拒绝参加欧洲以外的比赛,甚至包括世界杯。
费明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着脚步,连身体也没敢站直。他现在和那三个先出来的同学,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差别,根本没有资格再嘲笑他们了。
晏臣晖最先发现了费明的异样,问道:“费明,你怎么了?干嘛一点点的向后退啊。前面的风景多好?一起来看啊。”
任非我闻言,也侧头看向费明。而费明根本没敢抬头,一步一步地边向后挪,边说道:“这船头一点遮挡都没有,我怕风大把我吹走。”
“石头,你在这干嘛呢?”张小萱突然出现在费明的身后,一只手抵住了他的后背。
“吓死我了!张小萱,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费明心有余悸,埋怨道。
张小萱解释道:“我出来看你一点点地向后退,还以为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呢。”其实,她也瞧出了费明的紧张,刚才是故意为之的。
任非我看见张小萱,问道:“其他两个女生呢?”
张小萱撇了撇头,说道:“她们怕高,躲在船舱里,不敢出来。”说完,便任非我、晏臣晖一起笑了起来。
费明前世坐飞机,开飞机,都是在机舱内,从未像如此一般,自己全完全暴露机舱之外;就算是玩滑翔伞的时候,那至少还有个降落伞,也可确保他的安全。而这艘白特神舟,和水中的画舫一个模样,根本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设计,没有机翼,也没有螺旋桨,根本不知道其驱动运转方式;而所有的人又都暴露在甲板上,费明越想越是后怕,感觉自己刚才太冲动。老司机乘坐别人开的车,也会晕车,费明就算还记得前世如何驾驶飞机,但此刻恐高,也不难理解。可是,现在神舟已经飞起来了,他又能如何?费明强装镇定,退到了一个视线看不到陆地的位置,这里至少让他感觉到一些安全些的地方,才冲三人说道:“你们就笑吧,小心笑掉下巴。”
三人很少见费明窘迫的样子,尤其是任非我和晏臣晖。他俩自从选拔考试之后,对费明的十分佩服,也从未在费明的身上看出任何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样子。现在才发现,费明害怕时的表情,也挺可爱的。
这时,许思宁和卢世勋也来到了甲板上,后面跟着李达利、杨淑萍和冯婷婷。两个女孩子强忍着恐惧,背靠着船舱的外立面。李达利没有他自己说的恐高的迹象,看上去倒是从容很多。
卢世勋环视一圈,尤其是看到费明紧张的样子,颇为不屑地对众人说道:“怎么?这就害怕了?仙宗这一去五天时间,以后除了睡觉休息,不允许窝在房间里,都来这甲板上晒晒太阳。别等着到了仙京,都长毛了。”
许思宁白了一眼卢世勋,她没有拆穿当年卢世勋乘坐白特神舟时的窘样,而是对孩子们说道:“这仙器白特神舟,飞行的时候,会开启御风护元罩,只要没受到炼虚上境修士的攻击,便不会轻易破除。你们大可放心地在甲板上玩耍,就算是不小心失足,御风护元罩也能护你们周全。”说罢,她还虚空弹出了一颗冰锥,冰锥平飞射向神舟的右前方。
冰锥飞得并不快,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眼看就要飞出船体,可在距离船舷外三尺左右的地方,好像有一面无形的墙,冰锥这一撞,瞬间便碎成了齑粉。
许思宁露这一手,是为了让孩子们安心。之前那些恐高的人,也包括费明,虽然看清楚了神舟外围确实有层无形的护墙,但也还是无法马上根除心中的恐惧。许思宁也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这需要时间。随后,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艘白特神舟的基本构造:除了上下两层船体可供大家休息以外,还有一个主控制台,是在整艘船的最后方的一个独立房间里。许思宁当然也同意大家去那里面参观,只是这间主控室需要通过船舱外的廊道才可到达。
看到船舱外的廊道仅有一人宽度,虽然有半人高的扶手,但是外面就是万丈高空,大概除了任非我、晏臣晖和张小萱三人,其他人光是看一眼,心中都不免打鼓。费明咽了咽口水,内心腹诽:将主控室放在船体最后方,是什么狗屁设计,还真当这是在水里需要摇橹才能行进的船么。
最后,许思宁又向大家嘱咐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卢世勋则是给每人发了一颗避尘丹和五颗辟谷丹,便各自离去。避尘丹,大伙是当场服用的,可使将来几天,身体不易生垢;辟谷丹,则是两位仙长怕这些学生没带够五天的吃食,而白特神舟中途又不会停歇,可做充饥之用。
按照整个行程计划,接下来的几天,许思宁和卢世勋两位仙人会轮流值守在主控室,一个人监控白特神舟的飞行状态,另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静坐修炼,十二个时辰进行一次轮换。许思宁是第一、第三、第五天,卢世勋则是负责第二天和第四天。
待两位仙长走后,任非我将所有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来到白特神舟的主厅。在他的组织下,大家才第一次正式地相互介绍起自己。
这些孩子出身都是家资颇为丰厚,或者实力颇为强大的家族。虽不比任非我和晏臣晖他们,但都比费明家里的情况好多了。由于费明在选拔考试那天的表现太过惊艳,所有人都不会小瞧他。
聊至正酣,王昶兵提议:“卢真人已经发了今后五天的辟谷丹,不如咱们现在就将所带的食物拿来,一起边吃边聊。”
众人听后,纷纷同意。然后,各自回房间取来家里准备的食物,摆放在大厅中间。虽然每个人能拿的东西有限,但这些孩子带来的吃食,倒也十分丰富:油纸包包裹这各种鸡鸭鱼肉、干果蜜饯的一大堆;任非我和李达利甚至还都带了黄酒。大厅里也没桌子,只有靠着船舱内壁的一圈廊椅,由于距离太远,于是,大家均席地而坐,气氛颇为热闹。
任非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不如咱们也去请一下两位仙长。”
谢梁亮说道:“仙长平日都是集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怎会看得起咱们这些凡人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