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又能如何?
高兴了一日的建王,在第二日起身时,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不同于在黑夜中的昏暗,视线模糊,而是真正的漆黑。
这一变故,让他无法接受,一时间无措,心慌,甚至因为受惊过度,从床榻上滚落下来。
一向爱干净的建王,此刻可没有了往日的讲究,坐在地上楞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耳边听到了来自街道上模糊的吵闹声,这分明就是他每日清晨听到的动静,难不成他的眼睛,真的…
建王不信邪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想看看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可数次之后,还是如此,没有任何的转变。
又怕自己身在梦境中,不顾后果地疯狂扇自己的巴掌,疼痛,屈辱涌过心头,他,建王,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扇自己巴掌。
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坐在地上许久后,建王终于借着床沿站了起来,摸索着一点点的靠近窗户。
好在房间本就没有大物件,摸索着来到窗边,用力一推,打开了窗户,一阵冷风袭来,将只穿着里衣的建王冻得瑟瑟发抖,可他半点不在乎。
脑袋凑近,无视这风声,靠在窗边听着,没错,就是每一日听到的叫卖的小贩声音,卖包子的,买包子的,怕是已经过了五更了。
他的眼睛…
建王抚摸着眼睛,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眼睛怎么可能会瞎?
只恨不能大喊出来,过于激动下,建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直到掌柜的来送早膳。
“主子,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小神医了,您的眼睛一定会没事的。”
掌柜的看着眼瞎,心绪不宁,脾气暴躁的建王,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建王在第一楼出事,他万死不辞啊。
一想到藏匿在酒楼,冒充伙计的人马,那些只会打打杀杀惯了的粗鄙汉子们,他死的心都有了,好在那些死忠的属下几乎不来请安,否则他的命只怕见不到晚上的夕阳。
“白家?”
建王终于有了动静,小神医,白家,对,白家可是神医世家,他的眼睛也许有救,不管怎么失明的,只要有救,那就最好了。
一个酒楼的掌柜点名请的白家小神医,白家起初不愿放人,还打发一个白家教出来的大夫前来查看,好在掌柜的亲信知道事关重大,铁着脸跟白家阻挡之人理论。
白家自诩是给皇宫里看病的,但也怕泼皮无赖泼脏水,任凭泼皮在白家门口大喊大闹,他们脸皮子薄,只好放出了白长卿来。
白长卿为了容素素,不顾自己安危,一记瞒天过海,跟着楚骏之出城,去了趟北方,白家人为此大动肝火,既怕又怒,好在没有真正的瘟疫,否则好好的苗子就折损在北方了。
白长卿回到皇城,白家人第一时间就把人给扣押回府,直接送到了祠堂,也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路上吃了多少的苦,先罚他面壁思过再说。
也算他倒霉,楚骏之的侍疾,打断了皇上的封赏,而作为功劳不低于楚骏之的他,也被一同忽视了。
白家瞧着白长卿此番冒险,既没有给白家增光,又没有让皇上格外宠爱,这不禁足到现在。
白长卿得了家中长辈的宽恕,从祠堂出来,先是梳洗了一番,背上容素素送给他的医包,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白家大门。
他回来几日,就在祠堂跪了几日,虽说白家真担心白长卿被他们罚死,可也难抵心中的怒意,特地在他每日跪满了三个时辰后,再安排人来给他的膝盖治疗,如此才能坚持住。
“第一楼?”
在马车停下时,白长卿掀开布帘,瞧见气派的酒楼,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大字,毫无震撼,洋洋洒洒的字,透露着狂妄,就跟白家一样。
单是名字就让白长卿对其有了嫌弃,本着医者的身份,只能隐下心中的不满,低头,却见早早等候多时的掌柜已经上前来了,便换上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啊呀,小神医来了,这可好了,好了,小神医,快快下马车,跟我一起进去吧。”
掌柜的瞧见白长卿,如同瞧见了希望,就好像他一定能治好建王似的,恨不得他立马能让建王开眼。
白长卿见过不少人,下到平头老百姓,上到达官贵人,什么人什么样子,他心里都有数,对掌柜的做法也能理解。
只是…
“掌柜的,不知病人是谁?”
他虽说是大夫,但是身处在皇城,这个是非最多的地儿,而他的身份又敏感,怎会对朝局真的不闻不问呢。
就算他不想知道,白家的老顽固们定是要说给他听的,就是被罚跪的日子里,但凡城中有能说的口的事,他都知晓。
比如说容素素进宫了,又去了顾府。
比如说楚大人依旧在侍疾,除了昨儿早朝,因为皇上的圣旨而进宫了。
比如说那个恶贯满盈的杨木,被薛将军的鬼魂吓得半死。
比如说…
掌柜的转身,看向不准备下马车的小神医,欲哭无泪,这事本还想瞒着的,怎知道小神医小小年纪的,却是如此的通透啊。
“小神医,还是下马车,咱们进屋去说吧。”
掌柜的越是表现的为难,白长卿越是笃定病人的身份,这可是第一楼啊,能让掌柜难以启齿,难不成是…
想到这家酒楼背后的主子,白长卿单手撑在马车门框上,用力一抓,应该不会吧!
“来人,请小神医下马车。”
掌柜神色一边,瞬间没了耐心,直接派手下“请”人。
待白长卿坐在建王房间的矮凳上,右手食指,中指搭在建王的脉搏上,看着真真切切的建王,他还是不敢相信。
“小神医,本王的眼睛如何了?”
建王一心想着自己的眼睛,也不怕白长卿知晓他的身份,如今没有什么比他的眼睛更加重要。
黑暗的世界真的让他不能接受,一刻都不想待着。
白长卿收回手,无声的叹息,拿起一旁备着的帕子擦拭着手指,一根接着一根,擦拭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