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珩一袭靛青色官袍,即便是跪着,也身形挺拔如松,坚定道:";微臣绝不会娶苏小姐,更不会贬妻为妾!";
一旁的阮娘闻言,猛地抬头,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裙角,指节泛白,声音微颤:";盛景珩,你不必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要和离!你爱娶谁娶谁!";
";阮娘!";盛景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低声道:";你听我解释……";
却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清楚。
盛熙颜柔声劝道:";嫂子,你别冲动,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阮娘却缓缓摇头,泪水终于滑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下。
抬起袖子轻轻擦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娘娘,别劝我了……我想得很清楚。";
她抬眸,眼神决绝:";今日,就和离。";
苏云芙在一旁,闻言眼中闪过狂喜,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迅速低下头,装作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偷偷瞥向太后,见太后微微颔首,立刻娇声道:";姨母娘娘,您可要为芙儿做主啊……";
太后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来人,写和离书!";
宫人迅速呈上笔墨,盛景珩死死盯着那张纸,手指攥得发白:";臣不签!";
阮娘却毫不犹豫地接过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迹娟秀,却因手抖而略显凌乱。
最后一笔落下,她缓缓跪下,叩首道:";民妇告退。";
又朝盛熙颜道:“娘娘保重。”
说完,她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阮娘!";盛景珩猛地起身要追,却被苏云芙一把拉住袖子:";景珩哥哥!";
";你走开!";盛景珩厉声呵斥,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苏云芙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她惊呼一声,太后顿时拍案怒喝:";小小四品官,敢在哀家面前放肆!今日就当着皇上和贵妃的面,把这门亲事定下!";
盛景珩咬牙跪下,朝玄翎重重叩首:";皇上!微臣……";
玄翎抬手制止了太后的话,淡淡道:";母后,此事还是再等等。";
看向盛景珩,语气平静:";盛爱卿,朕给你两日时间处理好家事,去吧。";
";谢皇上恩典!";盛景珩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大步追了出去。
“母后,朕还有许多政务处理,带贵妃回去了。”
太后冥思苦想出一个错处,“贵妃,你作为妃子日日在养心殿,可知道前朝传什么样了?”
盛熙颜扶滚圆肚子道:“哎呦,肚子痛了。”
玄翎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大步流星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檀香徐徐,也无法使得太后的心情平静下来。
这死丫头,回回在皇帝面前装,害得哀家没面子。
苏云芙顿时哭闹起来:";姨母娘娘!您可一定要给芙儿做主!";
太后被她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回去。";
苏云芙抽抽搭搭地抹泪:";芙儿知道了,有劳姨母娘娘……";
嘉妃冷眼旁观,见太后神色不耐,立刻上前扯起苏云芙:";妹妹,走吧,别扰了姨母清净。";
殿外,苏夫人被掌掴后,脸红肿得像个猪头。
厚着脸皮凑上前:";鸾儿,天色不早,我们能不能在你的寝宫住一夜?咱们正好聊聊天……";
嘉妃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转身上了彩仗,居高临下道:";母亲,你方才惹得皇上动怒,这会儿还是赶紧出宫避避吧,本宫不好留你。";
说完,她挥了挥手,宫人立刻抬着彩仗离开,留下苏夫人和苏云芙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苏云芙气得跺脚:";大姐怎么这样!母亲都被打成这样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心疼!";
苏夫人苦笑,低声道:";终究不是亲的,靠不住……";
苏云芙一愣:";什么不是亲的?";
苏夫人自知失言,连忙摆手:";快出宫吧,天都黑了!";
待苏家母女离开后,太后脸色阴沉,猛地将茶盏摔在地上:";宸贵妃竟敢如此不识抬举,看不上哀家的侄女!";
冷笑一声,对身旁的掌事嬷嬷道:";去,把盛景珩和苏云芙的事传到前朝,逼他娶妻!";
";奴婢明白。";掌事嬷嬷低声应道。
太后眯了眯眼,又问:";你看贵妃腹中的胎像,可有皇子的迹象?";
掌事嬷嬷沉吟片刻:";若是一个好胎像,三个尚难端详,但必定有一个是皇子。";
太后指尖轻敲桌案,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哀家一定要给鸾儿要一个皇子抚养……";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玄翎正批阅奏折,盛熙颜靠在他身旁,神色恍惚。
";颜颜,困了吗?";玄翎放下朱笔,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困了就先睡。";
盛熙颜嘟着嘴摇头:";不,我要等你忙完,抱着我睡。";
玄翎无奈一笑:";好,那朕看快些。";
他低头继续批阅奏折,却忍不住侧眸看她。
烛光映照下,她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孕肚圆润,整个人显得格外柔软。
他心中温暖,轻声道:";颜颜越来越粘着朕了……";
盛熙颜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亥时,玄翎终于批完奏折,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走向后殿的龙榻。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脱下外裳,盛熙颜却迷迷糊糊地搂住他的脖子,呢喃道:";抱我睡……";
玄翎低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好,夫君抱你睡。";
翌日,端太尉带着几名朝臣跪在养心殿,高声请命:";皇上!不知皇后娘娘所犯何罪,竟一直被禁足?";
玄翎眸色一冷,淡淡道:";朕禁足皇后,原因有二。其一,厌胜之术,皇后有谋害贵妃和皇嗣的嫌疑;其二,她管理后宫不力,难逃罪责。";
端太尉闻言,转向盛熙颜,语气恳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向来贤德,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盛熙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知道端太尉这是逼她求情,若她不开口,前朝必生波澜。
她故作犹豫,轻声道:";皇上,皇后姐姐禁足多日,想必已知错,不如……解了禁足吧?";
玄翎本打算等盛熙颜生产后再放皇后出来,以免被她使坏。
但眼下没有确凿证据,前朝压力又大, ";传朕口谕,解除皇后禁足。";
端太尉大喜,连连叩首:";谢皇上恩典!";
盛熙颜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皇后出来又如何?我自有办法应对。
翌日清早。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时,盛景珩正端着描金食盒站在阮娘房前。
食盒里装着桂花糖蒸栗粉糕——阮娘最爱吃的点心,蒸笼底下还温着她惯喝的茉莉香片。
";阮娘,用些早膳可好?";他轻轻叩门,指节在檀木门板上敲出三声轻响。
没有回应。
盛景珩心头突地一跳。他放下食盒推门,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洞开,屋内残留着淡淡的茉莉气息,床榻上的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妆台上那支他送的翡翠簪子不见了。
";阮娘?";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
梳妆镜前压着一张薛涛笺。
盛景珩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薄纸,墨迹晕开处写着:";七年夫妻恩义绝,一纸和离各西东。";
";砰";的一声,食盒翻倒在地。
桂花糕滚落在青砖上。
盛景珩双膝一软跪在床榻边,指尖触到枕上一片湿凉——那是阮娘昨夜哭湿的痕迹。
";景珩!";盛母闻声赶来,看到儿子猩红的双眼时倒抽一口冷气,";阮娘她...";
";走了......她不要我了......";盛景珩机械地重复着,眸光空洞。
“是我对不起她,我是混蛋!”他狠狠得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