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和见状抿嘴浅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难得看到自己向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儿子,也会有如此紧张在意的时候,怎能不趁热打铁?
看着眼前两人,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转变都跟宋雪染有关,因此才急于想要把自己儿子的缺点尽早暴露在对方面前,好让宋雪染对沈非世的认知可以更全面一些。
这样一来,她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在场见惯沈非世威严一面的其他人,这会看到他被自己的母亲取笑,明明已经开始着急,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吃闷亏的模样,像极了生怕自己一直小心藏匿的秘密被人发现,连忙制止父母当众揭短而着急的少年。
一时间,众人纷纷低头偷笑。
这样的他,给人一种明朗朝气,生动又富有情绪的亲切感,跟以往相比大相径庭。
亦为他清冷严肃的性子带来了一丝烟火气息,让人感觉更加的真切有温度。
宋雪染渐渐止住笑意,抬头看向一脸无可奈何的沈非世,原来他私底下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思及此,宋雪染对萧瑜和道:“沈大人虽然沉默少语,也不善于与人客套。但却深明大义,言出必行,关键时刻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那些能说会道,与人交流总是喜欢夸夸其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人。其实都只会纸上谈兵,等真的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会暴露原形,根本靠不住。
萧瑜和闻言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嘴上虽然说着自己儿子的缺点,但却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她其实是打从心底里对自己的儿子是很引以为豪的。
不知不觉间,在愉快的交谈中,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这时,贴身侍女俯身在萧瑜和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萧瑜和微微颔首。
旋即,便见她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宋雪染和沈非世见状,也连忙从座位上起来。
萧瑜和径直走到宋雪染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宋雪染的手背,语气柔和恬淡:“雪染,我有点事需要先离开。接下来就让非世陪你到处走走,你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一样,不必感到拘束,知道吗?”
宋雪染点点头,轻声道:“好,那您先去忙。”
这会两人靠的很近,宋雪染眼神微闪,嘴角下意识轻轻一抿。
那股熟悉的香气,此时正不断地从萧瑜和身上传来。钻入鼻间,让人想忽略都难。
殊不知,她眼底瞬间划过的微妙情绪,即便很快收敛,却还是被一旁的沈非世捕捉到了。
萧瑜和闻言微微颔首,然后示意另一个侍女把盒子带上。旋即便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转身迈步离去。
站在原地望着萧瑜和离去的背影,宋雪染眼神微沉,表情若有所思。
心里忽然浮现那日在脑海里掠过的种种疑惑,今天再次近距离接触萧瑜和后,那种奇怪和好奇的感觉像是被突然催发了一样急速膨胀,愈发强烈。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现在该问该知道的事情。
在极力想遏制和急于求知这两种触觉同样强烈的碰撞下,宋雪染不由自主的抬眸深深看向萧瑜和的背影,仿佛是想从那里发现什么似的。
萧瑜和是南国堂堂的长公主,与夫君的感情幸福美满,又有沈非世这么一个优秀孝顺的儿子。怎么看都是人生的大赢家,但不知为什么,在萧瑜和的身上,她总感觉到无形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被对方很好的隐藏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
这会不会与她身上的香火味和这些年选择深居简出有关?
陷入沉思的宋雪染,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抹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久久不动。
直到耳畔传来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你发现了,对吗?”
宋雪染闻言神情一顿,旋即抬头看向沈非世,对方也在看她。
须臾,她才点了点头,默认了。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是瞒不过沈非世的,而且他知晓自己原本就嗅觉过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就算是她此时有心想要规避触及这个问题,避免对方因此感到为难。可还是被沈非世抓个正着,还是在她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刻意想要避嫌的意思,反而是主动在她之前提了出来。
既如此,那她也坦率一点,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想到这里,宋雪染心里原本翻涌不止的强烈念头渐渐归于平静,最后化成一声叹息:“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多少还是能理解的。”
本以为这个话题会点到即止,却不曾想沈非世顿了一会才缓缓道出:“多年来,母亲深居府中,极少外出。平日里,除了会与我和父亲交谈闲聊,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佛室里,抄写经书,静坐与清香为伴。这个习惯已经持续多年,未曾间断。这件事情也在无形之中改变了母亲很多,久而久之,连我也习惯了母亲身上那股特别的香火气息。”
宋雪染恍然,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萧瑜和身上,为何会有几乎与香火气味如此契合的缘故。
这与她当时的猜想,没有太大出入。
但不管出于某种理由或苦衷,对方既然选择坚持以这种方式度过自己的人生,那就应该秉持最起码的尊重和谅解。
不用去追根刨底,也无需大惊小怪。
只不过,沈非世竟会与她解释这件事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寻常人都不会轻易与别人谈及自己的家事,更可况这个人还是性格严谨淡漠的沈非世。
所以,当这番话从沈非世嘴里说出来时,宋雪染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情绪。
宋雪染低声道:“沈夫人是我见过最有诚心的人。”
沈非世摇头,淡淡的语气里透着深切的愧疚:“这些年,我公务繁忙,经常离京,很少陪伴在母亲身边与她说说话。好在有父亲常伴左右,可以宽慰母亲心里的苦闷。”
宋雪染闻言蓦地抬眸望向身旁的男子,然而这一眼却让她神情一滞,下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沈非世露出这种表情。
明明清俊的脸上线条柔和,眉眼舒展,嘴角也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可他的眼神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