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炷香过后,原本守在门外的张晏突然领着一名行色匆匆的侍卫敲门而进。
门口传来动静,但沈非世依旧埋头批阅卷宗。
“少主。有情况。”
直到张晏的声音响起,沈非世才蓦然停笔抬头往这边望来。
另一个侍卫拱手道:“少主,京城郊外发现一具溺毙的尸体。经过指认,确定那具男尸就是赵立旭之前一直跟在身边的随从。”
沈非世闻言,黑眸一动,语气淡淡道:“何时溺毙?”
“两天前。”
沈非世神色不变,静默不语。
赵立旭的心腹随从是在命案发生之前就已经出事,显然这是有人为了保守秘密而杀人灭口。
对方动作很快且心狠手辣,为了不给他们留下蛛丝马迹。应该早就在随从完成任务失去作用的那一刻,就决定将随从杀了以绝后患。
对方不仅心思缜密,行事手段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看来他们很有把握赵立旭一定会如他们所料那般,在如伶馆姑娘的酒里下毒,最后引发命案。
从对方一贯的手法来看,这显然并非巧合。
虽知找到随从问话这个方法效果不大,但没想到第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看来对方很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此时正在某处窥视他们接下来的举动。
沈非世沉声道:“尸体现在何处?”
侍卫回应:“已经由我们的人协助衙门的官兵运回验尸房。”
沈非世微微颔首,旋即起身:“备马,衙门。”
张晏见状,连忙道:“少主,赵尚书他们还在门口守着。您现在出去,刚好与他们撞上。”
沈非世闻言,脚步顿了一下。但旋即继续往前,修长挺拔的身影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待他出了门口,见身后张晏还没有跟上来,便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跟上。”
“是。”
张晏回神后,连忙小跑跟上。
守门的侍卫远远看到沈非世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便快步先行打开了大门。
站在大门另一边的赵尚书等人,一听到大门传来动静,纷纷朝这边望了过来。
当看到从大门里出来的一行人中,为首者就是他们一直在等的沈非世时,想也不想地就往这边跑。
刚出大门,沈非世等人就被拦住了去路。
对方严严实实的挡在道路中间,迫使他们不得不停下。
若是换了以前,有人胆敢如此。张晏和其他侍卫早就出声驱逐,警告对方了。
端坐于高大马背上的沈非世冷眼看着这群平时人前光鲜亮丽,习惯受人奉承。此时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身影。
用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字眼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他们自己种下的苦果,自作自受。
望着跪在地上的几抹身影,沈非世神色漠然,无动于衷。
这些人,大都是他的长辈。按理数,本应该是接受晚辈的问候,而不是眼前这幅狼狈的模样。
“沈大人,求您看在我老来得子的份上饶了我儿一命,我们金家不能断后啊!”
一个年近六旬,头发半白的花甲老人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横流的乞求。
在他身边的中年妇女也跟着一起跪下,声嘶力竭:“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儿子肯定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误,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们保证一定严加管教,不会再让他乱来的。”
话落,另外几对中年男女也接连跟着跪地求情。
看着眼前这群始终冥顽不灵的人,沈非世只觉得可笑至极。
在这些自持身份高人一等,爱子如命又过分宠溺自己孩子的人眼里。不管自己的孩子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都可以被原谅。
所以他们眼下必须竭尽所能,哪怕是放弃尊严也要保下儿子的性命。对他们来说,帮自己的孩子躲过当前的惩罚才是最重要的。
从头至尾,他们只想着为自己的儿子脱罪。而不是第一时间真心忏悔,向受害者道歉。
沈非世黑眸微眯,说出口的话犹如冰刀一般锐利:“你们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值一文。皆可随意践踏,是吗?”
众人闻言身体一颤,连忙摆手解释:“大人,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觉得”
支支吾吾半天,一群人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非世目光冰冷,语气透着森寒:“你们身为皇室旁系,理应知晓国法森严。却仍然一而再纵容自己的孩子知法犯法,直至如今犯下命案。现在竟还敢来这里狡辩求情,在你们眼里,王法何在?”
面对这番犀利刺骨的质问,所有人的脸色惨白。仿佛哑了一般,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直视沈非世的眼睛。
这时,始终站在一旁的赵尚书夫妇上前一步。
星兆阁是独立机构,且手握重权。拥有全权处理任何一个案件的特权,办案过程,更是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在朝为官,赵坤自然深知这其中的厉害。
更何况,他现在是以犯人赵立旭父亲的身份来恳求沈非世的。
不久前,他还向皇上进言弹劾沈非世。没想到风向转得太快,转眼间,他成了将被审判的那一个。
虽然他是沈非世的长辈,但在律法和绝对权利面前,一切都显得太渺小。
只见他朝沈非世拱手作揖,缓缓道出:“沈大人,我们都是后面接到消息才急忙赶过来的。也不知当时在如伶馆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沈大人网开一面,让我们见见阿旭,等问清情况再说?”
他试图使用婉转的方式,想获得沈非世同情。
毕竟他们不仅同朝为官,还是亲戚,关系怎么说也要旁人亲近一些。
然而,还没等沈非世出声,瑜琪公主便以阴阳怪气的语气抢先道:“非世,你是不是要我这个当姨母也向你下跪求饶。你才会感觉心里舒服一些,同意让我们见阿旭一面?”
赵坤闻言眉宇紧紧蹙起,眼睛看向身边的妻子,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沈非世抬眼扫向她,语气公式化:“如今已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们大可不必在这里白费心机,可以回去了。”
“你”瑜琪公主双目怒瞪,欲往前冲上去时,被身边的赵坤死死拽住。
他低声呵斥道:“够了,你忘了我们今天此行的目的了吗?”
瑜琪公主听到这句话,急躁的脾气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非世面无表情,视线扫过其他人。须臾,冷声道:“这里乃京城重地,今日我姑且念及你们思儿心切才如此冲撞,但下不为例。”
说完,双腿一踢马腹,策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