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世闻言，眼神一沉。握着青冥的手蓦地用力，指间泛白，骨节凸起。
须臾，他才缓缓在老王爷的对面坐下，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冷漠气息。
两人对立而坐，一人从容淡定，一人神色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非世嘴角紧抿不发一语，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落在对方身上。仿若无形利剑，寒意瘆人。
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几度。
此时若是旁人见了这样的沈非世，定是绕着走，更别说直视。
然而，老王爷却是神色平静，轻抿了一口茶水后，才道：“从你这次回来，没跟以往一样来这里拜访。本王便隐隐知晓，你或许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沈非世目光直视对方，单刀直入不想拐弯抹角。话中带着讽刺意味：“当年在南国边境，那一百多条无辜的生命。我大哥和槿表哥他们惨死匪徒剑下，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这些你不会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吧？”
言语间，那股日积月累的恨意，不经意间溢出，毫不掩饰。
阳光照在身上，毫无暖意，只觉遍体生寒。
这话一出，老王爷斟茶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沈非世见状，眼皮微抬，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也是，那么惨烈的一幕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忘记。对于某些人来说，应该记忆更加深刻才是。能被凶手一直记在心里，当年那些枉死的冤魂若是地下有知，会略感欣慰吧？”说到这里，语气愈发冷意涔涔：“那片土地至今都是颜色鲜艳的红色，仿佛时刻都在提醒人们，曾经有一群鲜活炽热的生命在那里陨落。他们每个人都在认真尽职的奉行自己的使命，却遭遇无妄之灾，魂断在归家的路上。他们永远都是我们南国最忠诚高洁的勇士，就算过去七年，这一切也不会有所改变。而凶手，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过了好一会，老王爷才缓缓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只是没想到赵坤手里竟然会留有本王的亲笔书函，而星兆阁也早在你们前往松延县之前就已对王爷府和赵府进行了监视，可本王却毫无察觉。”
说完，兀自摇头苦笑，不知是自嘲还是为止感到可惜。
“为什么这么做？其他人或许与你无亲无故，你姑且可以为了利益而牺牲他们。那大哥和槿表哥呢？”沈非世眼睛微红，情绪有些激动，语气起伏略大：“你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都是你一手培养，看着长大视如己出的孩子。你曾经有多么爱护和珍惜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底。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明白，怎么都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让你狠得下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老王爷闻言眉宇一蹙，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但随即微微侧脸，将视线移向别处。
凉亭里，双方静默许久。直到沈非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徐徐响起：“不过是鬼迷心窍罢了。”
沈非世眼睛微眯，听出了弦外之音，眼底划过一抹寒芒。
这轻飘飘的六个字，就一语带过他足足等了七年的答案。
“这话，你自己信吗?”沈非世冷笑，语气凌厉尖锐：“你还不如就直接告诉我，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年就是因为你的贪得无厌，想要得到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才会走火入魔，一步步走上不归路。既然有心想争夺，你就应该让自己的能力配得上野心。而不是让那一百多条无辜的生命，去为你的阴谋做陪葬，你不配。”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而轻易毁了那么多人的幸福，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人性竟可以恶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老王爷自然听出了沈非世话里的讥讽和深通恶绝，却没有多做解释。低头垂着眼睑，看着桌案上的杯盏。
见对方又陷入沉默，沈非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后，再度出声道：“平原村被屠，残害村民，也是你所为？”
老王爷摇摇头：“这件事是蒋天洪的个人主意，他是在事情快要兜不住的时候，才找本王帮忙的。”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是他在暗中截下松延县送来的奏折，并利用手中的权利私自压下这件事。才会造成事态进一步恶化，冤案层出不穷，百姓苦不堪言。
沈非世继续道：“你虽与蒋天洪串通密谋共事多年，但你并不相信对方。所以在我们准备缉拿蒋天洪时，你想了一招金蝉脱壳。命令杨蹇把蒋府上下包括蒋天洪在内的几十口人全部灭口，然后逃离松延县。这样就可以彻底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之后不会再有人能查到你身上，对吗？”
老王爷道：“七年前派杨蹇化名为胡飞，潜入松延县并成为蒋天洪的心腹。本王最初是想让他暗中监视蒋天洪的一举一动，别让他继续胡作非为，轻举妄动。但却不曾想蒋天洪那个盗贼行事乖张，为所欲为，根本不受控制。”
沈非世淡淡道：“恐怕蒋天洪并不是你计划中的唯一败笔吧？”
老王爷看了沈非世一眼，神色恢复如初：“这七年间风平浪静，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了。直到蒋天洪派人来报，说有一个叫黄源的中年男子手里握有一枚跟当年那批珍宝有关的玉佩。对方在被他们追杀的过程中被一名少女所救，少女身份不俗，其车队的商号标记宋氏商行。黄源死后，那枚玉佩极有可能就在那名少女身上。本王查到那少女就是京城首富宋显仁的掌上明珠，但没想到的是，那丫头年纪虽小，行事却极为谨慎缜密，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护住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