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倾盆大雨,偶尔伴有雷鸣闪过。
刚到傍晚时分,天色却已是泼墨般的黑压压一片。
丞相府除了守门和暗处负责戒备的侍卫依旧各司其职,其他人都陆续往同一个地方靠拢。
因担心宋雪染的伤势,众人都聚集在寒室。
莫大的堂屋里鸦雀无声,大家脸色各异,谁都没有开口打破眼前过于安静的氛围。
门口处有一行侍女和侍从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里屋,沈非世修长的身影默默守在一旁,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御医给宋雪染诊脉查看伤口。
唐如影和小芹站在一边,两人都是皱着眉头,神色担忧的望着床榻之上整个人毫无生气,就连呼吸声都格外孱弱的宋雪染。
虽然她们没有参与今天的行动,却也知道现场的状况一定要比她们想象中的惨烈。
这一点从宋雪染现在的模样,以及沈非世和袁书礼张晏等人身上的斑驳血迹就可看出一二。
小芹看到早上还神采奕奕的跟他们有说有笑的主子,却在转眼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回来。
一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愧疚和难过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就这么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
唐如影眼眶泛红,随即伸手拍了拍身边小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对方。
她此时的心情并不比小芹好受,自责之余更是感到心痛。都是因为她的疏忽,才会让敌人钻了空子。
如果今天她也照往常一样陪在宋雪染身边就好了,至少她不会让杜俪俪有机可趁带走宋雪染,让好友受到这种伤害。
接到小芹的汇报时,她原本正准备前往宋雪染的店铺找她,却没想到坏消息先一步传来。
当她风风火火找到沈非世他们,提出自己要跟他们一起去救出宋雪染时,沈非世却交待她去办另外一件事。
把御医李老请来丞相府待命。
当下虽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但在看到宋雪染的那一刻,便明白了。
须臾,李老收回搭在宋雪染手腕上的白绢。随即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往回走,神色若有所思。
沈非世迎上前,眉眼间的冷意稍减几分,轻声问道:“李老,她怎么样?”
对方是个年纪与沈晋文相差不多,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看得出沈非世对他颇为尊敬。
李老缓缓道:“沈大人放心,宋小姐并未受到致命伤害。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后期可多食用补汤和补血的膳食进行调理,伤口处每日早晚两次敷上药膏,持续十天左右便会愈合。只是”
说到这里,李老语气一顿,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他这一停顿,在场几个人的心瞬间高高提起。
谁都知道医师给病人看病,最让人害怕的就是后半句,因为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沈非世眸色一沉,听到对方说宋雪染的身体没有受到致命伤时,他心里刚刚还稍稍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话锋一转,让人心里发凉。
尽管知道不会是好消息,但沈非世还是沉声道:“但说无妨。”
李老斟酌一会,才徐徐道:“宋小姐真正受到创伤的是在心里。”
沈非世冷峻的眉宇一蹙,淡淡道:“此话怎讲?”
李老点点头,继续道:“从刚才切到的脉象来看,不仅缓慢且紊乱。由此可见,宋小姐的身体非常虚弱,气血运行缓慢,阳气有少许虚损。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受到外界的惊吓刺激,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引起身体的本能反抗,最后导致情绪失控或者直接陷入昏迷。”
话落,里屋陷入一片静寂。
唐如影和小芹听到后,都心疼的看着宋雪染。
沈非世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暗芒。脑海下意识的掠过在悬崖上,宋雪染不停落泪的场景。
思及此,沉沉灼灼的目光凝视床上那抹纤细的身影。
许久,才听到他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如何治?”
见沈非世面色沉郁,李老轻声道:“沈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宋小姐这病不会伤及本体。卑职会开一张药方,主要成分以可做寻常膳食进补的温和药膳为主,不用担心会留下后遗症。只需慢火熬制成小碗,早晚各服用一次,直到气色恢复正常的状态即可停止。但心病还需心药医,宋小姐的病情比较特殊,只能花时间去慢慢缓解和调养。”
沈非世微微颔首:“我明白了,多谢李老的提醒。”
见沈非世有认真听进去他的嘱咐并谦虚接受,李老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提笔写了一张药单正准备交给沈非世时,眼角余光瞥到一片鲜红。
旋即惊呼一声:“沈大人,您手臂受伤了!”
唐如影和小芹的视线同时看了过来。
沈非世闻言才看了一眼自己从悬崖边就开始隐隐作痛的手臂,当时救人心急,根本无暇顾及。
直到这会,才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但他没有太在意,还是伸手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药单。
身为医者的李老没有任何迟疑,当下就重新打开木箱,帮沈非世处理伤口。
伤口不大却深可见骨,让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是在悬崖边拉扯宋雪染时被边沿锐利的岩石割到的,之后因用力过度才加深伤口的严重性。
一路上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到现在还有细细的血珠从伤口溢出。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旁观的唐如影和小芹都忍不住别过眼睛,不敢看那个血腥可怕的画面。
但沈非世从头至尾一声不吭,若不是见他清俊雅致的面容苍白无血色,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冒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手臂受伤正在接受治疗的是别人呢!
只见李老一边小心翼翼包扎伤口,一边唠叨:“沈大人,您这伤口很深而且流了很多血。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要好好养着才行。在伤口愈合前,您可不能进行激烈的动作。要注意饮食,不要碰水,知道吗?”
沈非世难得听话的点点头,像一个病人老实听着医师的嘱咐。
待伤口包扎好,沈非世再度向李老表示谢意。
“沈大人,那卑职就不打扰了。如果有什么情况,卑职随时都可以过来。”
沈非世微微颔首,沉声道:“张晏,送一下李老。”
“是,少主。”守在里屋门口的张晏闻声进来,对李老做了一个手势:“李老,请。”
李老点点头,朝沈非世躬身作揖后,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