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罡总给人一种魂游天外之感,周边发生的一切似乎对他很难有影响,淡定无比。
“你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续命之法?”太后直视魏长乐,虽然年事已高,却压迫感十足。
魏长乐正色道:“续命之法小臣记得一清二楚,不敢有丝毫忘记。”
“如此说来,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后冷冷道。
魏长乐道:“柳永元告知续命方法的条件,便是出他口,入我耳,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太后冷哼一声,“他既然死了,你对他的承诺自然不作数。”
“他就算是化成灰,承诺过的事情也必须遵守。”魏长乐很坚定道:“人无信不立,小臣不敢违背承诺。”
太后皱眉道:“如果本宫下旨令你交出续命之法,你又怎样?”
“小臣只能抗旨!”
“大胆!”太后厉声道:“你不要脑袋了?”
魏长乐躬身道:“小臣怕丢脑袋,但更怕成为一个没有信义的小人。小臣不敢欺瞒老佛爷,所以将柳永元所言都如实禀明,但小臣不想成为自毁承诺的小人,所以老佛爷无论如何惩处,小臣都甘愿领罪!”
太后闻言,却忽然间笑起来。
“你这小子,原来是个倔脾气。”太后面上的冷峻之色瞬间消散,吩咐道:“过来,帮本宫捶捶肩!”
魏长乐一颗心这才放下去。
他小跑过去,手法娴熟地轻捶起来。
“你在期限之内侦破此案,没让本宫失望。”太后的声音温和起来,“云州之功,皇帝没有好好赏你,本宫是准备这次破案之后,一并赏赐。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臣不敢!”魏长乐手上力道均匀,“能为太后解忧,就已经是最好的赏赐了。”
李淳罡这时候才开口道:“太后既然开了金口,你想要什么就大胆说,不用遮遮掩掩。”
魏长乐斜睨李淳罡一眼,心想刚才需要你说话的时候你像个哑巴,现在就你话多。
“说吧!”太后也笑道:“本宫不是大方的人,可不会经常赏赐人。”
魏长乐犹豫一下,才道:“小臣确有一个请求,不知该不该说。”
“既然想到了,那就说出来!”
“此案主谋是柳永元,他也已经畏罪自尽。”魏长乐轻声道:“据小臣所知,这都是柳永元个人所为,与他的家眷并无关系......!”
太后立刻明白过来,“你是求本宫赦免柳氏一族?”
“太后圣明!”
“如果不是你和监察院办案迅速,神都必将是一场大祸。”太后冷笑道:“笔录上记得很清楚,柳永元制作毒药,那个叫琼娘的妻室从旁协助,这没有错吧?”
魏长乐心下一凛,忙解释道:“老佛爷,姚琼娘只以为柳永元制药是治病救人,完全想不到他的歹毒用心。”
太后微一沉吟,忽然高声道:“莫问!”
魏长乐一愣,心想我也没问啊。
却见从外面快步走进一人,魏长乐看了一眼,立马认出,正是上次领着自己到神龙寺见太后的内侍监莫公公。
莫问!
魏长乐心下好笑,这名字取得倒是很有意境。
“领魏长乐去坤宁宫。”太后吩咐道,又看向魏长乐,“既然你要信守承诺,本宫也成全你。不过如今天下只有你能为皇后续命,以后每月你都要按时入宫,如果耽搁了皇后的身体,本宫立时便要砍了你脑袋。”
魏长乐心下苦笑,暗想柳永元自尽前将续命之法告知自己,是不是故意给自己留个坑。
莫公公还真是少言少语,只是躬着身子,看着魏长乐。
魏长乐只能告退,跟着莫公公出了景福宫。
一出宫门,魏长乐立马跟上莫公公,笑呵呵道:“莫公公,几天没见,很是想念,这几天一切可好?”
莫公公瞥了魏长乐一眼,左右看了看,才笑道:“魏大人,杂家可恭喜你了。先前杂家还担心,五天时间,你就算神通广大,又怎能这么快侦破要案。想不到你能人所不能,着实了得。”
“公公过奖了。”魏长乐笑道:“上次说过要给公公设计衣裳,但案子耽搁了,公公千万别怪罪。这案子结了,我尽快帮公公搞定!”
莫公公笑道:“杂家这点小事,魏大人还真放在心上,有劳有劳。”
坤宁宫在东海池边上,走了好一段路。
一到坤宁宫,魏长乐便觉得气氛骤然紧张。
只见到坤宁宫正门外守着四名如同石雕一般的太监,从大门进去之后,又连续穿过四五道门,每一道门都是有人守卫。
到得宫内一处殿门外,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正靠坐在门外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边上摆了个小案,上面摆有茶水点心。
“干爹!”莫公公快步上前,竟是跪倒在地,恭敬道:“奉太后旨意,领监察院不良将魏长乐前来为皇后治病!”
魏长乐有些诧异。
莫公公是贴身伺候太后的内侍监,在宫里的地位绝对不低,能让他甘心下跪的可真没几个人。
这老太监看起来平平无奇,而且身上袍子的材质明显也是远不及莫公公。
魏长乐本以为和其他太监一样,只是个寻常的看门太监,但瞧见莫公公跪下,而且口称“干爹”,就知道这老太监绝不一般。
老太监放下手中的书卷,也不看莫公公,反倒是向魏长乐打量过来。
魏长乐既知这老太监不一般,自然不会失了礼数,躬身行礼。
“柳永元呢?”老太监狐疑道:“按照日子,昨天他就该过来,怎么今天换了人?这小子成吗?”
莫公公只是道:“是太后吩咐!”
“进去吧!”老太监挥挥手,也不多问,只是重新拿起书卷。
魏长乐随意扫了一眼,见到书卷封面写着“奇鬼录”,心想这老太监原来喜欢看鬼故事。
莫公公这才起身,走到门前,两轻一重敲了三下,也不多言,躬身退后。
屋门打开,一名年近四旬的老宫女站在门后,也不说话。
莫公公见魏长乐还站着,立刻朝他使了个眼色。
魏长乐明白过来,立刻走到门前,那老宫女眼中虽然划过一丝狐疑之色,却也没多废话,让开道路,魏长乐这才走了进去。
屋里不算宽敞,一面屏风正对着大门,屋里弥漫着一股药材味道,魏长乐瞥见角落矗立一只铜鹤,鹤嘴里正向外弥漫青烟。
绕过屏风,便见到屏风后面是一张大床,床边不远还站着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宫女。
大床四周是淡黄色的幔帐,靠近过去,见到幔帐里面盖着一床干净的锦被,一时也看不清楚锦被下的躺着的人,但魏长乐知道肯定就是当今皇后了。
床边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小案几,上面竟是早早准备了药箱,旁边还有一把椅子。
两名宫女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等魏长乐在床边站定,那年轻的宫女已经上前,很娴熟地掀起幔帐,挂在了帐勾上。
魏长乐这才看向床内,只是一眼,便骤然色变。
也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柳永元会对皇后生出觊觎之心,甚至为了救治皇后,不惜荼毒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