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萧何的房间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桌案上,放着一副棋盘,乔念正对着那上头被围攻到无路可走的黑子愁眉苦脸。
凝霜看不懂,站在一旁已是昏昏欲睡。
季岳看着这把必输的棋局,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而萧何则是抬眸看了眼凝霜,又看了眼窗外,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乔姑娘,时候不早了。”
“啊?”乔念也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却道,“这才亥时而已,早着呢!”
亥时,还早?
季岳也跟着轻笑道,“可奴才见凝霜姑娘快熬不住了。”
被提及了姓名,凝霜忙惊醒了过来,“啊?什么?”
这样慌乱又无辜的样子,只惹得几人皆是笑了开来。
却见乔念忽然又落下一子,方才还毫无回转余地的黑子竟然又绝处逢生了。
这一招,着实让季岳有些惊讶。
但萧何并不吃惊。
他已经与乔念下了一晚上的棋了,如何能不知道乔念的棋艺精湛?
淡淡然落下一子,便又将黑子逼入了绝境。
乔念再次愁眉苦脸了起来,几番唉声叹气的,偏偏就是不肯认输。
萧何看着她这副样子,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其实,乔姑娘是不是故意在拖时间?”
乔念没想到萧何竟一下就看穿了她,当即便道,“萧大哥如何知道?”
萧何微微叹了一声,他比乔念年长六岁,看她便如看孩童一般,语气也颇为无奈,“为何?”
“昨夜树上有人。”乔念一点儿都没隐瞒,抬手指了指外头的梧桐树,道,“一个黑影,瞧着像是你弟弟。”
“……”
萧何与季岳双双沉默了。
昨夜那样特殊的日子,萧衡居然来了他的院子里?
但,更让二人沉默的是,乔念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只好在他这院子里也没有旁人了,否则事情传了出去,怕是整个萧家都要乱了。
萧何长叹了一口气,“今晚季岳会在院里守着。”
言下之意,是让乔念放心回去休息,今晚就算萧衡来了,季岳也能第一时间把人赶走的。
却不想,乔念只当着没听懂,只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拾起归拢了起来,“哎呀输了输了,再来一局!”
“……”
萧何的脸色,已然是有些难看了。
见状,季岳忙是上前劝道,“大少奶奶,这时候当真已是不早了,大少爷还得休息呢!”
乔念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那就让萧大哥去休息,你陪我下!”
乔念的回答只令季岳一惊。
却见萧何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乔姑娘该不会是想在我房中待一夜吧?”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的婚事,明明只是权宜之计而已,难道她还真想与他假戏真做了?
如此,他倒是要替荆岩不值了!
眼见着自家主子已是动了怒,季岳心下大惊。
可他对乔念的印象很好,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家主子终于肯跟除他与二公子以外的人下棋了。
他不想让乔念在他家主子面前坏了形象,忙是劝道,“大少奶奶若是想下棋,奴才明个儿陪你下一天,今日实在太晚了,大少奶奶还是请回吧!”
说话间,他还不住地冲着乔念使眼色。
乔念尽数看在眼里,但,还是不肯走,“我没说我要待一晚上,我只待到萧大哥能如实告诉我,昨夜的哀嚎声是怎么回事为止。”
听到这话,萧何的脸色骤然铁青。
便是连季岳都不敢开口了。
一双眸子只惊恐地在乔念跟萧何的脸上打着转。
唯独一旁的凝霜还云里雾里,“什么哀嚎?谁哀嚎了?”
“……”
萧何转动了轮椅就往里屋而去,“季岳,送客。”
阴冷的声音下是强忍着的怒意。
乔念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季岳给打断了,“大少奶奶还是请回吧!”
乔念眉心微拧,“那他不说,你总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
萧何帮了她这么多次,她总不能明知萧何在承受什么痛苦而视若无睹吧?
哪怕是为了荆岩,她也得弄清楚萧何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样,她才能帮忙啊!
季岳眉心紧拧,冲着乔念微微摇了摇头,是示意乔念不要再说了。
乔念实在是不理解这主仆二人,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还欲再问。
却不想,一阵破风之声骤然响起,下一瞬,乔念面前的棋盘已是彻底碎裂开来,棋子哗啦啦的,落了满地。
而那些棋子之中,一颗圆形的石子正在其中,显得尤为突兀。
“滚。”淡淡的一声,不带任何情绪。
可季岳却是明白的,他家大少爷这是已经起了杀心了。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规矩,上前拉着乔念就往外去,“大少奶奶请回吧!”
季岳也是习武之人,手中力道颇大,哪怕凝霜想上前阻拦,也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一左一右,便是将主仆二人齐齐赶出了屋外。
“砰!”
房门被关上。
凝霜对着那紧闭的房门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乔念微微叹息了一声,“没事,你去睡吧!”
“那小姐呢?”凝霜不解地问着。
乔念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眉心微拧,却没再说话。
夜,越来越凉了。
乔念坐在萧何的门外,只想着自己方才幸好是去拿了件外衣披上,不然这会儿必定是要着凉了。
今晚的月色依旧明亮。
乔念不由得看向那棵梧桐树,枝叶婆娑间,倒是不曾见到什么人影。
许是真的太晚了。
乔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脑袋靠在了膝盖上,昏昏欲睡。
却不想,就在这时,昨夜那熟悉的哀嚎声骤然响起。
乔念猛然一惊,再次确定那哀嚎声就是从身后的屋里传出来的之后,便不管不顾,起身一脚就踹开了萧何的房门。
房间里,烛火早已熄灭。
唯有一缕月光透过窗纸照耀进来,昏暗的,并不清明。
但乔念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正蜷缩挣扎着的人影。
如同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虫子,扭曲,挣扎,面目狰狞。
是萧何!
下一瞬,一把长剑抵在了乔念的脖子上,季岳神色冷冽,眉心紧拧,“大少奶奶何故如此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