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锵锵——”
蓝昊天立马抽出腰刀,把袭来的寒芒全部砍飞。
“什么人?”
他环顾四周,暴喝一声。
十余道黑影从草垛里闪出,竟是那日在长石山逼他跳崖的刺客。
“又是你们!”蓝昊天满脸不屑,讥讽道:“真是阴魂不散的臭老鼠!”
黑衣人也不回敬他,只举起利刃向前喊道:“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家主大人说留你不得,臭小子拿命来吧!”
说着,十余人扑刺过来,蓝昊天猛踢马腹,企图甩开他们。
黑衣人见势不妙,赶紧掏出绳索,猛一掷套住蓝昊天的身子。
“嘶——”
马儿仰首长鸣一声,立起前足停下马蹄。
蓝昊天迅速割断绳索,举刀迎击扑来的黑衣人。
再来一次,蓝昊天依旧扛不住他们的轮番攻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险些就被那些刀刃砍断了脖颈。
“臭小子!受死吧!”
刀锋劈来,恍若雷电。
蓝昊天被十几把利刃压着,根本无力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躲开——”
哐当一声。
利刃在距离眼皮半寸之地被掀飞,一把绣春刀深深扎进黑衣人心口,鲜血溅了蓝昊天一身。
“卫蓝,你没事吧?”
伏纪忠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来,扶起蓝昊天问道。
蓝昊天些微有些惊愕,抹掉脸上的血水,道:“我没事,伏大哥你怎么来了?”
“先不说这个,对付敌人要紧。”
伏纪忠从死去的黑衣人胸前拔出刀身,狼一般锐利的眸子扫过黑衣人,低声道:“看样子身手不错,卫蓝你辛苦了!”
“伏大哥,他们就是刺杀柏大人的歹徒!”
蓝昊天与他并肩而立,解释道:“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那就全部解决了吧!”
伏纪忠话说得狠,出招更狠。
只一击,就再次砍飞另一名黑衣人的头颅,刀起刀落,干净毒辣。
蓝昊天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伏纪忠使出全力。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伏纪忠余光瞥见他发呆,忍不住怒斥一声。
“诶!”
蓝昊天赶紧收起神思,冲向对面的黑衣人。
许是救星出现,蓝昊天这回精力大增,又是一盏茶的功夫,把几名黑衣人打得动弹不得。
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掉头逃窜。
只一息间,便奔出数十丈远,消失不见。
“别追了!”伏纪忠抬手拦住蓝昊天,“都是死士,追上也都自杀了。”
蓝昊天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果不其然受伤的几个全部七窍流血而亡。
“伏大哥,你早知道他们是死士?”
蓝昊天见他扒开其中一人的嘴,朝里探了探。
“呐,毒药。”
伏纪忠从尸体嘴里掏出一粒黑色的小东西,解释道:“牙缝里藏着呢,追上就咬破,入喉即死。”
蓝昊天心中狐疑,“伏大哥为何不阻拦他们自杀?”
“我也是才揣测出来的,早知道当然会拦。”
伏纪忠心中懊恼,但见蓝昊天安全无恙,也就释然了。
自蓝昊天心念动摇起,就不知不觉妒忌起伏纪忠来。
在京十余年,伏纪忠比蓝昊天更得柏清玄信任,也更懂柏清玄为人。
蓝昊天倏尔心生愧疚,这算什么?
小媳妇吃醋么?
真是可笑!
思及此处,他忍不住摇摇头叹息一声。
伏纪忠拍拍他肩头,浅笑道:“怎么了?叹什么气?”
“没,就觉得伏大哥身手一等一的好!”
蓝昊天奉承一句,糊弄过去。
“对了,”伏纪忠转口道:“我来是想告诉柏大人,车厢里发现了长石山的枫叶,上面留下了那人的脚印。”
“等等!”蓝昊天忽然回过神来,“伏大哥如何确定脚印并非柏大人的?”
伏纪忠眸光微敛,不疾不徐道:“信朝官员的皂靴鞋尖微翘,踩在叶面上不会留下整个鞋尖的弧度。车厢里那只脚印,明显弧度完整,可以推测并非柏大人所留。”
蓝昊天奥了一声,似有所悟。
“柏大人的步弓,一定是在流民闹事时被人偷走,只有可能是那群刺客所为,并非返京后被京城官员顺走。”
伏纪忠收好腰刀,自顾自解释一句。
“伏大哥,那你接下来要去长石山么?”
蓝昊天牵起马缰,关切问了一句。
“你目下处境不妙,我先送你回京吧!”
伏纪忠拍了拍他的马,谨慎答了一句。
蓝昊天无话可说,翻身上马与他一道回了京城。
* *
山涧里的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
泥石流平静下来后,云书羽被烂泥掩盖,又昏迷了一日。
足足四日不吃不喝,他的身体虚弱至极点。
再睁眼,鼻孔像是被堵住了,一丝气也吸不进来。
他求生心切,卯足力气扒开眼前泥土,微微仰起半张脸才得以喘过气来。
满手黏腻,浑身沉重,他一时饿得神智不清,一口咬下脸侧的泥巴,囫囵吞下,胃里才止住痉挛。
吃土不算什么,溺尿也不是回事,只要能活下去,他连自己的手都可以咬下。
稍稍恢复些精力,他便开始重操旧业,四下搜寻云汐羽的踪迹。
“汐羽——”
“你在哪里?”
“回哥哥一声好不好?”
声音仍是气音,根本传不到远处。
他爬过滑腻的湿泥,来至一丘高处,才将四周尽收眼底。
视线梭巡,余光分散,一点鹅黄微闪,云书羽顿时呼吸一滞。
不远处,一片锦缎裙角上的水珠熠熠闪着光,云书羽瞳孔微张,大口大口喘着气,朝那地方手脚并用爬去。
“汐羽别怕,哥哥这就救你出来!”
仿佛一瞬间有神助力,云书羽的左手充满气力,一把一把抠出泥土,渐渐挖出一个大坑。
越挖,他的心便越忐忑。
埋这么深,汐羽她还能呼吸么?
断裂的指甲抠进泥土,下面的泥沙被压得紧实,几乎得抠掉指尖的皮肉才能抓起一点点泥巴。
坑挖了三四寸深,云书羽五根手指满是血泥,仍不见云汐羽的脸。
“汐羽,云汐羽!”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颤声喊出了妹妹的名字。
当指尖触碰到云汐羽的发丝时,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云汐羽面朝下趴在土里,手脚完整并未断裂,可脸下的泥土却满是发黑的血迹。
“汐羽……”
云书羽颤着手把她翻转过来,堪堪转动一点,云汐羽的半个脑袋便裂开了。
那张原本巧笑倩兮的小脸,目下裂成两半,一半似乎在哭,另一半仿佛在笑。
血污脏了白净素雅的面颊,小巧精致的眼珠掉了出来,看着这堆烂肉污血,云书羽五官错了位。
“云……汐……羽……”
三个字断成泪珠,他倒在云汐羽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死了,云汐羽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还活着,汐羽怎么可能会死?
鲜血涌上双眸,他眼前一片血色,天地间的翠绿全部染上鲜红。
他大张着嘴,喉咙里咕隆痰响,发不出任何声音。
水声不再潺潺,林叶不再沙沙,脑中只余震天动地的哭喊。
“汐羽,你在逗我玩是不是?”云书羽颤着手摸向她的小脸,指尖触碰到一阵冰凉和黏稠。“快合回去啊!快把脸合回去呀!”
他想把裂开的头合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摔碎的头颅哪有复原的道理?
努力多次后,云书羽终于认清现实:云汐羽早已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