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帝一个踉跄,差点跌落在地。还好身后有门,他身子一歪撞到门扉上。
“陛下!”皇后哭喊一声,“臣妾绝无此心!还请陛下明鉴!”
“是啊,父皇!”太子也一起喊冤,“儿臣是来接父皇去皇祖母寿宴的,如何会害您啊?”
皇帝一时迷乱,看着地上三人久久无法言语。
一个是赤胆忠心的爱将,一个是温良贤淑的妻子,另一个是恭顺孝悌的儿子,这三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是弑君罔上的角色!
“你们……”他紧紧抓住门扉,低声道:“你们都出去,带着所有人滚!”
皇后立时大哭起来,太子一脸懵怔,朝着皇后直眨眼睛。
“滚啊!”皇帝厉声喝道。
“陛下,臣妾冤枉啊!”
皇后哭晕在地上,太子赶紧膝行几步,爬到她跟前扶住她,低声问道:“母后,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臣明明是叫伏纪忠来的!难道……”
说到这里,他面色骤然一白。
看来是伏纪忠临时变卦,出卖了他们!
皇后默不作声,心里已然明了目下境况。
“吕卿,拉他们出去。”皇帝冷冷道,“还有,带着你的兵立刻滚。”
他话刚出口,又有宫人在殿外失声尖叫:“不好啦!陛下!”
殿里的人循声望去,只见零星火把照耀下,一名小内侍飞奔而来。
“陛下,不好啦!水大人在仁寿宫把所有人都给软禁起来了!”
皇帝一听,面上顿时铁青一片。
他目光如电,狠狠扫向皇后,冷声质问:“国舅爷干的好事!皇后,你是否该向朕解释解释?”
皇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小声嗫嚅道:“陛下,臣妾也是听闻今夜有人闹事,所以才请哥哥帮忙保护百官,避免他们遭歹人荼毒。”
“听闻?”皇帝将信将疑,质问一句:“皇后又是听何人所言?”
“回陛下,”皇后小心觑着他,答道:“臣妾也是听东宫卫率伏纪忠之言,才、才行此下策的。”
“又是东宫卫率?”
皇帝冷嗤一声,目光迅速转向一旁太子,问道:“太子如何解释,吕卿和皇后都说你要造反?”
太子抬头,满脸无辜地望着他,乞求道:“父皇,儿臣对您忠心日月可鉴,您怎能如此怀疑儿臣啊?”
“你若真是忠心,他们为何都要举证你?”
皇帝探身,俯视着他的脸逼问:“景瑜啊,你什么都好,唯独爱耍小聪明,还总以为旁人看不出来。”
“父皇!”太子连连磕头,哭道:“儿臣绝不敢有不臣之心!还请父皇明察,一定是、是有人要害儿臣!”
“景瑜!你还狡辩!”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从小你就爱撒谎,一说谎话就眼珠子乱转。你以为父皇真的病糊涂了,这点把戏都看不出来了么?”
太子浑身一僵,愣在原地无法动弹。许久,他才低喃一句:“父皇果真不信儿臣么?”
皇帝抬头,止住眼底泪意。
太子垂首,紧紧握起拳头,沉默不语。
养心殿静得落针可闻,雷声渐止,天空落下零星雪粒。
“父皇若是不信,”太子倏尔发声,“那儿臣便只能为自己争取活路了!”
言毕,他猛然跳起身来,一把扼住皇帝脖颈,朝着众人暴喝:“都别动!小心皇上性命!”
一时间,众人手足无措。
“陛下!”吕茂杰和皇后同时惊呼。
将士们举刀围困过去,又怕刀刃伤及龙体,纷纷停在一尺远处止步不前。
太子见势有利,赶紧拖着皇帝往外逃。
迈出门槛,走下石阶,很快退至养心殿前的广场上。
夜里黑黢黢一片,路旁石灯被风吹得忽明忽灭。
皇帝被他紧紧扼住咽喉,连气音都发不出。
“不许跟过来!否则我杀了皇上!”太子对着士兵疯狂嚎叫,仿佛被魔魇住的囚徒。
“住手——”
“嗖——”
“锵——”
两道寒芒同时飞驰而来,噗嗤一声刺穿太子的咽喉和心脏。
皇帝只觉喉间一松,扣住脖颈的手慢慢滑落。
“景瑜……”
回首望去,身后之人面目狰狞,满身鲜血倒落在地。
“景瑜!”
皇帝失声喊了一句,差点跌落下去。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伏纪忠快步飞奔过来,伸手接住倾倒的皇帝。
皇帝看见他那张脸,立时嫌恶不已,骂道:“给朕滚开!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陛下,末将该死!”
伏纪忠赶忙退后,跪在地上磕头谢罪。
柏清玄带着羽林左卫的士兵急急赶来,从太子尸身上抽回长剑,上前一步跪地请安:“卑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抬眸,看着那柄滴血的长剑,忍不住双目圆瞠,尖声骂道:“滚!你给朕滚!”
“陛下,卑臣……”
柏清玄心中惊愕,正欲多说一句,却被皇帝拂手推开,斥责道:“好你个柏清玄,谋害储君,你该当何罪?”
这话问得众人一惊,柏清玄立忙解释一句:“陛下,卑臣适才见太子殿下意欲谋害陛下,一时情急出手过重,请陛下降罪!”
蓝昊天见势头不对,忙带领士兵下跪乞罪:“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你……你们……”
皇帝伸手指着他们,气得面色苍白,沉声道:“救驾?朕倒要问问你们,救驾为何要杀朕的太子?”
“陛下,卑臣知罪了!”
皇帝目光转向伏纪忠,沉声道:“来人,给朕拿下伏纪忠。”
伏纪忠猛地抬头,面上满是错愕。
已有吕茂杰的士兵上前拘住他,伏纪忠没法挣扎,只得乖乖服从。
蓝昊天动了动身子,终是隐忍不发。
“你们若非来杀朕的,就随朕去一趟仁寿宫。”
皇帝慢慢起身,肃声说道:“有悖逆之人在仁寿宫以武力威逼百官和太后,立刻随朕前去救人!”
吕茂杰第一个走出来,恭声答道:“末将领命!”
柏清玄见皇帝提步朝前,慢声道:“是,卑臣遵命。”
适才乱作一团的养心殿,很快恢复秩序。
皇帝在宫人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御辇。一行人很快来至气氛诡异的仁寿宫,领头士兵撞开大门,举着刀冲入正殿。
殿内灯火通明,酒席上的菜肴琳琅满目,却不见半个人影。
太后静静坐在头一张酒席上,闻见门外响动,丝毫没有半点惊惶。
“皇帝,你来啦!”
皇帝将将迈入大殿,“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看着神色紧张的皇帝,倏尔冷冷一笑,道:“都来了就好,哀家正好有事宣布。”
皇帝不明所以,踱步至她跟前,低声问道:“母后,不是说水永博在仁寿宫闹事么?为何不见他人影?”
“闹完了,就撤了。”
太后说得风轻云淡。
一旁桌子底下一阵窸窣作响,皇帝才发觉所有人都躲在桌下不敢动弹。
“母后,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狐疑,“儿臣听闻水永博带了数千人来,可有这回事?”
太后缓缓起身,朝着殿后花园喊道:“水卿,出来吧,皇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