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查他个水落石出,再禀报朝廷。”
水溟萤脱口而出,“伏指挥使,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我们向朝廷揭发,朝廷也惩治不了他们。不如守株待兔,叫他们主动暴露企图。”
伏纪忠垂首思忖片刻,这么大的事,若不禀奏朝廷,光凭几个人小打小闹,能查出什么来?
他心里紧张,面上惶惑,又不得不敷衍道:“请问家主大人打算如何查?”
“伏指挥使,凭你的才干,屈居小小一个指挥使甘心么?”水溟萤循循利诱。
伏纪忠指尖微颤,这话说进他心坎里了。
奋斗十余载,一心只想做将军。
他自然不甘平庸,一辈子停留在禁军指挥使一职。
“即便在下想往上爬,也报国无门啊!”他感慨一句,“如今朝廷册封的将军,不是有出身,便是有背景,在下一介平民,如何能与他们争锋?”
“伏指挥使先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水溟萤劝道,“如今就有一个大好时机,干得成的话,你我两家得利;即便干不成,也算为朝廷尽力,不会牵累你我。”
伏纪忠瞳孔微张,紧了紧手心问道:“什么机会?”
“在下会继续派人打听他们藏身之处,”水溟萤语气不疾不徐,“到时候还请伏指挥使派兵围剿,大捷后会请水大人禀奏圣上,并举荐你做禁军副统领。”
此言一出,伏纪忠立时一惊,“可卫副统领还在任,家主大人有何理由参劾他?”
“目下他是在任,”水溟萤轻声说道,“可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因犯事而被贬。”
“家主大人,”伏纪忠失声惊呼,“还请不要为难卫副统领!”
水溟萤笑笑,态度轻狂,“怎么?伏指挥使不愿做禁军副统领?”
“我……”伏纪忠垂眸犹豫。
“还是说看不起禁军副统领一职?”水溟萤问得刁钻,倏尔笑道:“伏指挥使莫急,只要我们两家结盟,日后有的是机会拿下吕茂彬。届时,禁军统领也不在话下,伏指挥使若想做大将军,也是有机会的。”
这条件太过诱人!
伏纪忠忍不住喉结滑动,紧张起来。
禁军统领,大将军,这是所有信朝士兵梦寐以求的位置。
可他不能踩着兄弟往上爬,更不能以怨报德,辜负威北将军的知遇之恩!
思绪翻滚,令他神色不安。
“伏指挥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水溟萤瞧着他有些动摇,赶紧怂恿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还请伏指挥使摒弃杂念,专注前程。”
伏纪忠缓缓抬首,望着斗篷阴影下的那团雪白纱布,沉声说道:“请容在下考虑考虑,可否?”
“嗯。”水溟萤颔首,“可以,伏指挥使三日后再给水府答复吧!在下便不在此咄咄逼人了。”
说完,伏纪忠起身告辞离开。
晚间,柏清玄邀请众人在茗香阁会面。
“事出突然,柏某确是无心之失。”
柏清玄垂眸解释一句。
蓝昊天一脸紧张:“到底是谁干的?宫里有彻查此事么?”
“未有,”柏清玄摇头,“此事恐怕还得求太皇太后出面,才能着手细细调查。”
“卑鄙,真卑鄙!”孔林楚捶了捶茶几,恨恨道:“真恨不能一脚踩死这些小人!”
金弈辉给众人递上茶水,埋怨一句:“子玦,你就由着他们关了你两日?”
“就是,事情经过都不查一下,就把人关进小黑屋,太过分了!”蓝昊天附和道。
柏清玄摇头苦笑,“两位贵人奉旨拿臣子,做臣子的如何能反抗?岂非大逆不道,犯上作乱?”
“子玦,”元亦朋抿了口热茶,缓声道:“目下还能想办法入宫觐见太皇太后么?”
蓝昊天插嘴道:“能!现如今卫某是禁军副统领,负责皇宫大内所有宫苑的护卫工作。卫某可想办法闯进仁寿宫,找太皇太后说道此事。”
“不行!”柏清玄果断拒绝,“卫蓝你别做傻事,冒犯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太皇太后如此责罚柏某,定然有她的考虑。你若强行闯宫,只会让她老人家心生反感。”
“子玦说得是,”元亦朋叹息道,“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得罪太皇太后。”
孔林楚忽然开口:“听闻陛下如今在养心殿调养身体,太皇太后总不能一直不去看望陛下。我们不如趁她老人家探病之际,向她陈述冤情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元亦朋笑道,转首看向柏清玄,“子玦,养心殿你总能去的吧?”
柏清玄颔首,“能去,但也不能面见陛下。陛下病情严重,太后和曹太妃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除非经由她们准许。”
“嗯,”元亦朋捋了捋胡须,“那便按孔林楚的提议,子玦和卫副统领想想办法吧!”
“还有一事,”柏清玄抬眸,环视众人一眼,目光深沉,“他们如此陷害柏某,似乎并非太后手笔。柏某认为,他们的目的不止于此,或许与这段时日以来的谣言有关。”
“苍柏蔽日,英豪救世。”孔林楚沉吟一句,伏纪忠心里一颤,面上神色透出些许不自然。
蓝昊天捶了把茶几,一脸激愤道:“难道他们想杀了少帝?”
“不无可能,”柏清玄面露忧色,“英王野心不小,怕是做不成人主不会罢休!”
“可他哪儿来的兵?”元亦朋追问一句,“没有兵马,他就是玉皇大帝下凡也做不成皇帝!”
“江州的守军有异动么?”伏纪忠低声问道。
柏清玄摇头,“未见丝毫异动,确实令人心疑。”
“边境守军也不可能助他起事。”元亦朋补充一句,“梁定邦虽是吕家的人,可他那点兵马只够勉强应付鞑子;夏侯红莲一向中立,不问朝政,不会搅进这趟浑水;新上任的海洲刘炳是水家走狗,万不可能害了少帝另立英王为君。”
“有没有一种可能,”金弈辉忽然插嘴道,“你们似乎都忘记了,京城还有十万禁军。”
话音刚落,一桌子人立时静默下来。
柏清玄眸光落在玉杯边沿,幽幽开口道:“确实大意了,吕茂彬有理由助英王谋反。”
“可宫里的巡防并未暴露任何破绽,”蓝昊天冷静分析,“这些天我与吕茂彬朝夕相对,完全看不出他有那方面的心思。”
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柏清玄忍不住轻笑起来。
伏纪忠会意,调笑道:“若能被你看出来,吕茂彬这几年在海洲戍边就白混了!哈哈!”
听完他的话,众人忍俊不禁。
蓝昊天面上微红,强词夺理道:“你们都别笑啦!他真与平常分毫不差,整日里挂着张笑脸,像戴了副面具!”
“要么是他会装,”柏清玄给了个台阶,“要么真如卫蓝所言,吕茂彬并无不轨之心。”
“无论如何,下官都会盯紧他的!”伏纪忠沉声说道。
元亦朋抿了口热茶,转口问道:“陛下的授课人选,太后敲定了么?”
那日早朝,太后说要请少帝亲自相看。
但这几日养心殿严控人员出入,具体有没后文也无人知晓。
“定了,”柏清玄垂眸答道,“国子监司业杨躬行杨大人。”
“嗯,”元亦朋抬手抚了抚白须,神色意味不明,“杨躬行此人谄媚奸邪,表面功夫做得相当漂亮。虽在士林中颇具人望,内里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流氓。”
孔林楚双目一瞠,惊异问道:“元老大人,他既如此不堪,太后为何会同意他做帝师?难不成国舅爷被他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