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来到了三月。
距离晏向泽的大婚日子,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因为晏云廷下放了不少权力给他,大权在握,久日积威,晏向泽身上的威严也越来越重,几乎褪去了以前作为高贵世子的洒脱傲慢,变得越发的沉稳。
因为周身威压厚重,身边的人对他也越发恭谨,靠近他的时候脸上带的面具越来越厚,不是谄媚就是假笑,要么就是恭维,好似都一样,好似又都不一样,他开始看不清身边的人会想什么。
即便是父亲、母亲,在看到他的时候,即便在惦记关心他,也会第一时间行礼。一次次的行礼都是在告诉他,他现在已经不是世子,而是太子,是乾国的储君,未来的君主……
他开始怀念以前轻松的日子,要说最轻松的时候,除了小时候,就是在潭州与徐婉柠在一起的日子。
她对他虽然看似恭谨,但那只是规矩作甚,做给底下的奴才丫鬟们看的。私下里,她会和他开玩笑,给他讲一些平日里的趣事,在床上的时候,她会因为受不住大胆地咬他,会在不开心的时候不理他,会闹脾气……她是鲜活的,所以与大家不一样。
他好像越来越忍不住想她了!
“太子,皇上有召!”
晏向泽挑眉,当即起身,很快来到紫宸殿。
远远看到晏向泽,不等他走近,冯公公便进了殿内,对着坐在御案后认真批奏的晏云廷,躬身道:“皇上,太子来了!”
“让他进来!”晏云廷头也不抬,淡声道。
“是!”
很快,冯公公便带着晏向泽走了进来。
晏云廷还是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手上的奏章,看似随意的问:“说吧,什么时候走礼书?”
虽然因为是他指的婚,很多流程都提前做了,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如今大婚之日将至,晏向泽丝毫没有要走流程的意思,他不得问一问。
晏向泽没有说话,直接跪下。
晏云廷手中的笔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继续写完剩下的字。
等他写完,抬头,晏向泽还在跪着。
他挑眉,将毛笔搁下,往后一靠,俯瞰跪在底下的他:“说吧,理由!”他倒是想看看他能说出让他信服的理由没。
“臣不想娶太子妃!”晏向泽倒也干脆,直接道。
“理由!”晏云廷没有生气,而是再次问。
“臣不想娶太子妃,不管那人是谁,都不想娶!”晏向泽仿佛如同一个光棍,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
不想娶。
看到他眼底的坚定,晏云廷有些恍惚。
当年他好像也是这般的吧,面对父皇的施压,他也丝毫没有改口,因为他的坚持,他也的确如愿娶到了自己想娶的那个人。
但是后来……
为什么就变了呢!
好像是因为……
他表情缓了缓,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涩。
是他本事不行,不怪她!
“你可知道,太傅在朝堂的凝聚力?”
“臣知道!”晏向泽沉声道。
太傅为官三十年,门下学生遍布朝野,虽说大多数官职并不是很高,但几乎都是握有职权的官员。
也因此,若是谁惹到了他的不快,保证会受到这些官员的针对。
即便他是太子,若是大家都针对他,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但他就想坚持一下。
他还记得徐婉柠跳崖前说的那几句话。
她想当他的妻,她不想他娶妻,她只想他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而不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他记得!
他也答应了,虽然她没有听到。
但他答应了,这次,他不会再欺骗她,也不会言而无信。
他不会娶太子妃的,他的太子妃只能是一个人,那就是她!
“那你确定要这样落太傅的脸面?”晏云廷挑眉:“你之前要立侧妃这件事已经下了一次,要是再来一次,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况且,你成为太子的这几个月里,太傅为了辅助你,可谓是尽心尽力、绞尽脑汁,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太傅大恩,臣无以为报,但是臣不想娶太子妃!”晏向泽说完,俯身,“求皇上成全!”
看着匍匐在地的晏向泽,晏云廷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放在御案上不停地点着,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纠结!
他没有说话,跪在下面的晏向泽也没有动,他跪在地上,感受到地板的寒冷与冰凉,心中苦笑。
回京后的这些日子他好像动不动就在跪,是不是要将以往他跪少的次数都补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晏向泽膝盖跪得都快没知觉的时候,晏云廷终于说话了。
“我给你十日时间,若你能让太傅点头,且能让太傅千金自愿放弃嫁于你,朕就将指婚的圣旨收回来。”
“若是这十日,你不能让太傅父子点头,你就乖乖给朕八抬大轿地将太子妃迎娶进宫!”
晏向泽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磕头,大声道:“谢皇上!”
听到他言语中的激动,晏云廷笑了笑,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晏向泽了然,再次磕了一个头,就退了出去。
看着他踏出大门的背影,虽然因为跪得太久,走起来有些一瘸一崴的,但其中的欢快却掩都掩不住,晏云廷眼底闪过一丝回忆。
“你说,他像不像当年的我?”
冯公公呵呵一笑,用着有些阴柔的声音道:“太子乃是皇上您亲侄子,又跟在您身边教导了十几年,自然是像皇上您的!”
“是啊,像我!”晏云廷嘴角含笑,又陷入了回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恍惚地回过神,看着手上几乎没有翻动的奏章,“又走神了!”
他苦笑一声,随手将奏章丢在御案上,站了起来。
“去凤仪宫!”
“嗻!”冯公公一挥手中的拂尘,“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离紫宸殿并不是很远,晏云廷没有坐轿子,而是慢慢走过去。
没有什么偶遇的情节,他很快来到了凤仪宫,看着紧闭的宫门,他抿了抿唇。
“皇后今天不想见我啊!”眼底涌现出一丝伤感。
他过来的速度很慢,早就有有眼力见的太监提前来禀报了。
宫门紧闭,说明皇后不想见他;若是宫门开着,说明皇后见不见他都无所谓;若是宫门不仅开着,还有贴身丫鬟等候,说明皇后想见他!
可惜最近这几年,他都没有享受到最后的那个待遇。即便是第二个待遇,也只有过年过节时才有,大多数时候,都是紧闭宫门不见他。
虽然知道她的态度,但每次看到这一幕,他都忍不住难过。
看到晏云廷情绪低沉,冯公公连忙上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才笑道:“兴许皇后娘娘是歇下了,才没有开宫门!”
“要不奴才去敲敲看?”
看着头顶依旧明媚的太阳,晏云廷摇了摇头,突然感觉好没意思,“回紫宸殿吧!”
晏向泽出宫要去太傅府,他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身边依旧跟着淮州淮丹两个。
途中想到了什么,他驾驭着马拐进了一条小巷,再出来的时候,马不见了,身上代表太子的黄色外袍也脱了,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里衣,竟然还背着两条满是尖刺的荆条?
晏向泽背着荆条,形状怪异的走在大街上的一幕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群路上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