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环绕,微风穿堂,令人烦躁的暑意也解了几分。
这时候,破文书院的乖乖学生应在上课,不会有人到西净轩来。除了封易,正当是发奋图强的大好年华,却连逃课的叛逆学生也算不得,她只是书院里平平无奇的洒扫妇。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只能刷茅厕。
封易手上使了些劲,擦完最后一扇门,今日又是提前交差。心早比肉身先一步飘去书阁,这是她每日努力活着的最大盼头。
将抹布洗净叠好,她后退半步,满意地欣赏华贵而闪亮的乌木厕门。
“哐当!”忒大的甩门声,仿佛有人要冲进来干架。
封易本在厕间里头,被生生吓一大跳,一没留神,右脚踩着身后湿滑的拖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运气好,一屁股摔在柔软的茅草堆上。
她拍拍胸口,惊魂甫定。
“不、不要——”
娇俏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长长短短的轻喘。
刚安稳的小心脏,又给吊了起来,麻麻痒痒。
来人间三年,还是头一回激动,仅仅为了一道声音。
心神惘然之际,一道粗犷的男音撕裂了她脑海中美好和谐的幻想。
“嘿嘿,小花,你若是乖乖跟了她,本公子必引你得道成仙。”末了又说些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
这样奔放的男子的确罕见,他们不应是矜持内敛并恪守男德吗?要是让人知道他说过这些话,定是名声扫地。
往常在招摇小报上看八卦,破文书院也登过几次头版。
[某文书院学生和他的八十八个男友,以及被诱惑的少男们!]
[恋爱三个月,原来她的女友不只她一个……]
上头版多了,人们干脆将她们戏称为“破文女主”和“破文男主”。
女子的风流是荣耀,男子却只能是风骚。
失了贞洁的男子总过得不太好,不是被唾沫淹死,便是无心做人。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得规劝一下。
女子大多身强体健,封易是个例外,下意识就想抄家伙防身。
左手手心碰到一处硬硬的物什,被掩藏在杂乱的茅草堆中。拨开茅草,将东西抽出来,原是一本书。
封面卷曲,略微折角,书名用狂草书写,勉强能认出。
“cAd漫游手册?”西域那边的文字她尚且认得二十六个。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背的蓝光印记,看着像调皮学生的随手涂鸦,画的是书院院徽,一把镰刀模样。不知用什么颜料,泛着淡淡的幽蓝色光芒。
轻轻一抹那印记便消失,比擦灰还利落干净。
也不是头一回在茅厕捡书了,她将书揣进内兜,此间事了,正好将其归还书阁。
当务之急,是保全门外男人的贞操。
“住手!”封易大喝一声,绷足气势,砰的一声将门踹开。
那两人身着铅白学袍,男学生背向她,跪在地面,还手忙脚乱解腰带,衣袍松松垮垮,不像样。
先前那道让她有些激动的声音,它的主人和设想一般夺人心扉。
女学生靠墙而立,泫然欲泣,双颊嫣红,醉比秋霞。尤其是那双杏仁眼,眸如清潭。穿戴还整齐,只是领口有些乱。
咚、咚咚、咚……
心又乱了。
小姑娘模样真俊,说老实话,贞操不要也罢。
确认自己有磨镜之好的那一刻,男学生就成了她的情敌,但封易不屑于同他来个雌雄之争。
她一手支着扫帚,一手插着腰,板着石雕脸,极力模仿教谕古板严厉的口气:“咳咳!书院乃至圣至洁之地,光天化日之下,岂能于大庭广众之处,行女男苟且之事?”
男的不要脸,规劝无果,封易视线一转,轻抬下巴,幽怨道:“你也是,明知道男子最看重清白,还任由着……男友在此胡闹!速速和她离去!”
她抱着试探的心思,若两人并非爱侣,美人定会出言否认。
但她并未等到期盼的回答,美人根本不说话!
美人双眼迷离,动情难抑,一副嗑了春药的样子,压根连她说什么都听不清。
好似有一根针往眼睛扎,怎么看都刺眼,无端端生了一团火,只恨不得要将人直接抢过来,才不会把她留给任何人!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冲动,对陌生女人的奇怪占有欲。再待多片刻,她恐怕会做出一些违背律法的举动。
“要一起吗?”男学生转头望向封易,眼中欲浪滚滚,还朝她手里家伙抛媚眼,“嘿嘿,什么都可以呢。”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踉跄着往后躲,吓得将手中扫帚丢掉,堪堪稳住身形。
比小报上说的还要骇人听闻,比话本里写的还要不堪入目。
快跑!快跑!眼睛要瞎啦!小情侣玩情趣关她屁事啦!
封易头也不抬地迈步离去,发誓不会多管闲事。
她犹豫了,临门一脚,仍是不甘心回望。
这次,封易直视着美人的双眼,她好像有些清醒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并没有发出声音。
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愿跟她走,她会很失望的,失望到会将这个男学生剥皮抽筋才解气。
她用力掐着掌心克制内心的阴暗,努力辨认她的话。
带……她走?
不是太敢确定,封易快步走至她身侧,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若有似无的薄荷香很醉人,美人泪眼朦胧,嘴唇发白,香汗淋漓,两手向后撑墙,一副快要脱力的模样。
她接住了她,她抵在她的肩头,滚烫的呼吸从颈侧拂过。
“姐姐,带我走……”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