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接过钱,眼里的炽热更盛了。他将这十万元钱紧紧抱在怀里,脸贴着钱,闭上眼睛去嗅闻,陶醉无比。
“大爷,你把地址告诉我吧,我走了后,你慢慢闻。”陈皮见他这样子,出言提醒。
“哦,好,好。”老人听后赶紧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见笑了,实在是穷怕了。这个地方是汉市云海路丁香弄188号,前面有一棵大丁香树。”
“汉市云海路丁香弄188号?”陈皮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老人抱着那十万元,连连点头。
“好,如果之后你还记起了什么,也请电话告诉一下我。”陈皮点了点头,“那大爷我先走了。”
走到门边时,他回头看了一下老人,他还抱着那钱不停摩擦着脸。
“大爷,提醒一下,这钱你得收好了。你这家防盗估计不太行,可别遭人偷了。另外财不露白,千万别让人知道,不然你这么大岁数了,可别最后落得人财两空。”陈皮转身提醒道。
老人还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挥了挥手,说了句“我知道,你出去记得把门关好。”
陈皮离开了,下午回到了汉市。
他看了看时间还早,所以没有回医院。
他打开导航,寻找云海路丁香弄,但却根本没有这条路。
于是他问出租车司机:“师傅,请问你知不知道云海路在哪?”
司机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汉市好像没有云海路。”
“啊?汉市没有云海路?”陈皮有些懵了。
“我印象中没有,怎么了?”
“哦,我要去找一个亲戚,他家就在云海路丁香弄。”陈皮说道。
“这样啊。我开出租车三十多年了,真的没有听过云海路。”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陈皮有些沮丧,想了想说道,“你别着急,我问问我父亲,他今年九十多岁了,或许他知道也说不定。”
“那就太好不过了,非常感谢。”陈皮有些惊喜。
“先别急着谢,可能我父亲也不知道也难说。”司机笑着说道,然后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喂,秀娥,爸爸午休醒了吗?”司机问道。
“醒了,有事吗?”
“你让爸爸接下电话,我有件事想问问他。”
过了一下,电话里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喂,建刚吗?怎么啦?”
“爸爸,我在出车,车上有位乘客想去云海路,可是我并不知道我们汉市有这条路。想问问你知道吗?”司机长话短说。
“云海路,云海路,让我想想。”老人嘴里念叨着,“我想起来了,这条路我听过,就在老码头那边。那里以前很繁华,好像在之前不叫云海路,而是叫做丁香路,后面才改成云海路了。新国家成立后改成了胜利路,至于现在是不是还叫胜利路我就不知道了。”
“好的,爸爸,你说到胜利路我就知道了,现在改成了康和路。行了,爸爸,我挂了啊。”司机挂断了电话,车子在路上拐了一下,就往康和路去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康和路。陈皮付了钱,表示了感谢后便下车了。
他走到康和路口,四处打量着。路的东面是一条运河,现在已经失去了航运的功能,单纯成为一条景观河了,但码头的旧址还一直保留着。
康和路虽说没有司机父亲说的那么繁华,但现在仍然也算得上是车水马龙,高楼鳞次栉比。
陈皮顺着路牌往里走,想找找丁香弄。但是这条路已经完全算是新建的,根本没有保留下以前的名字和门牌。
他继续往前走着,他走得很慢,想找到那棵大丁香树。
可是如今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了丁香树,而统一改成了法国梧桐,他根本就没办法找到。
于是他就往旁边看,看有没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那里聊天,结果还真让他看到了。
他走上前去,对着那几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打招呼:“爷爷奶奶你们好。我是外地来的,我想问问这条路上是不是以前有一棵大丁香树?”
几个老人看了看陈皮,“大丁香树?你一个外地人怎么知道的?”
“哦,是这样的。当年我的姑奶奶嫁到了这里,写信告诉我们。可是当年家里条件不好,再加上兵荒马乱的,也没办法来,就这样我们断了音信。前段时间我父亲去世了,他在去世前让我来找找我姑奶奶的家,看看她家是不是还有后人,如果有的话,把这门亲重新续上。我父亲告诉我说我姑奶奶家不远处有一棵大丁香树,很好找的。可是我找了一路了,根本就没发现有大丁香树。所以我才来请你们帮忙的。”陈皮很精明,将之前买好的几瓶饮料一一递到了几位老人手里。
接过饮料,老人们也热情了起来。
“小伙子,我们父母都是新国家成立以后迁过来的,当时这里叫做胜利路。我们都是之后在这里出生的,说真的,我们这一块还算比较熟悉,但好像从我们出生后,这里便全部种满了梧桐树,你看看这棵树有多大了。”一位老人拍了拍身后的梧桐树。
“是真的,我们当年没少爬这些树上去掏鸟窝,捉迷藏。现在一晃就几十年了,想想还蛮怀念的。”另一位老人也叹了一口气,眼神有着回忆与忧伤。
“至于丁香树,说实话我们还真没见到过。”最开始那位老人说道,他看了一眼陈皮,见他有些失望,“不过不打紧,你到街道办去问问,那里或许有记录,说不定可以找到的。”
听到这话,陈皮眼里一亮,赶紧道谢,然后问清了街道办的位置后,便道别前往。
来到街道办,工作人员问清了他的目的后,便带着他前去查阅档案。工作人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特别热情,尤其是听说前来寻亲后,更是不遗余力。
“小陈呀,说实话,还是现在的政策好,说要赓续传统,打造乡愁,寻找流失的记忆,才有了资料的收集。不然呀,即便我想帮你,也无从查起。”大姐边查资料边笑着说。
“是是,感谢国家和政府,一个国家一个地方都应该有自己清晰的历史线,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和传承,这不仅是对历史的交待,更是对人民的负责,这会极大地增强人民的归属感和自豪感。”陈皮连连点头。
“不错呀,小陈,认识挺到位嘛。”大姐笑着夸了陈皮一句。
“小陈,你看看这份资料。”大姐突然停下了查阅的动作,指着一份资料看向陈皮。
陈皮凑前一看,是一篇文章,叫做《最难忘的那棵丁香》,作者是几十年前的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文士。
“自古以来,路街命名,或以名山大川,或以乡贤名士,或以名都巨市。然以树植花草为名者罕之。余乡有一街,以丁香名之,余尝往观之,一树如冠,高及十余米,一抱之围。独立于巷尾,市井之人皆愿坐于下,或茶或谈,甚乐之。
丁香色白或紫,间以杂色。色白者如雪,曰纯真无邪;色紫者若绸,拟忧愁思念之意。李商隐诗云‘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概此类也……”
陈皮看到这里,眉头为之一展:“大姐,按这文章所说,这棵丁香树就是在这条街的最后面了。”
大姐点了点头:“之前这条路是一条断头路,只有一个出口。后来随着城市改造,丁香路改为了胜利路,后面也打通了,跟另一条奋进路相连通。我估计这棵丁香树因为在路中间,阻挡了交通,所以可能就被砍伐或者被移走了。”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大姐。”陈皮将资料合上,交还给工作人员,然后致谢离开。
“这小伙子长得真帅,要不是我结婚了,我死活要追上他。”工作人员看着陈皮的背影,边收拾资料,边心里默默想着。
出了街道办后,陈皮辨明了方向,朝着这条康和路一直往里走,走了大概有四十多分钟后,便看见了这条路与别一条路相通的路口。
他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路口边。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地上有曾经丁香树的痕迹,地面已全被硬化,中间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路两边是商铺。前面也都铺上了地砖,成了人行道。
他走近一家商铺,看了看门牌号,上面写的是“康和路783号”,往两边看了一下,一边是“康和路781号”,一边是“康和路785号”,他明白了,两边一面是单号,一面是双号。可是那个丁香弄188号究竟在哪里呢?
就在他在门口转悠时,商铺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老先生走了出来,他穿着汗衫,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开口问道:“这个小伙子,你是买东西还是找人?”
陈皮转身一看,连忙说道:“大爷您好,我是外地人,我来这里找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老人有些好奇。
“就是丁香弄188号。”陈皮说道。
“丁香弄?”老人出声念了一下,“我知道的是这里以前叫奋进路,听我爸爸说,他小时候时,这里好像是叫云海路,好像是有一条巷子叫做丁香弄。只不过后来改造建设,好多老房子都拆了,很多小巷子也就消失了。”
“丁香弄以前有一棵大丁香树的。”陈皮赶紧说道。
“有一棵大丁香树?”老人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我有点印象了,我小时候爸爸曾经还带我去那里玩过,一晃就好几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