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凤潇赶忙推了推身前的侍从。
“快，你快去告诉苏小姐，哦不，少夫人，让她别露面，赶快跟着我的马车出城去。”
侍从面露难色，“杜少夫人能听咱们的吗？”
殷凤潇急得脑袋冒火。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跟她说我有急事，我拿我们俩从小到大的交情做赌注，这次绝不骗她，让她赶紧跟我走。”
“好。”
京中长大的公子小姐彼此几乎都认识，随便拉出两个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姓，更何况，殷凤潇和苏鸢小时候是真在一处玩过的。
杜家的马车被殷凤潇的侍从拦了下来。
殷凤潇看到侍从站在马车的窗口处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但隔得远，他什么也听不到。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侍从跑回来，满面欣喜地对他说，“少爷，成了，咱们现在就往城外走，杜家的马车会跟在我们后面。”
“好，快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快速地驶出了城门。
一直到了京郊一条无人的小路上，殷凤潇才命马车停下。
他跳下车快步走到杜家马车前面，然后敲了敲窗子。
“苏家妹子，我有急事要同你说。”
苏鸢挑开帘子，圆圆的小脸上挂着两个酒窝，一旁还有个年长些的妇人，怀里抱着个酣睡的婴儿。
苏鸢嗔怪道：“郡王爷，你这胡闹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小时候如此也就罢了，怎么年岁长了性子却一点也没变？要不是今天天色早，我才不会陪你胡闹。”
“苏鸢，我是真有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鸢打断。
“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想找我给你帮忙？我跟你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有什么要求赶快提。”
殷凤潇指天发誓。
“苏鸢，我拿咱们俩从小到大的交情发誓，我真的没在胡闹，这事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你快点下来。”
苏鸢见他神色严肃不似作假，便让奶娘照顾好孩子，自己则从马车上下来，和他走到路旁。
“出什么事了？”
奶娘抱着孩子在马车等苏鸢回来。
不远处，殷凤潇和苏鸢低声说着什么，苏鸢身形忽然一晃，看着似是要晕倒的样子，殷凤潇慌忙扶起她。
“这是怎么了？”
马车里一直看向这边的奶娘惊呼出声，她抱着孩子不敢乱动，只能在马车上干着急。
“苏鸢，你没事吧？”
殷凤潇来不及多想，在苏鸢人中上掐了一下才让她醒转过来。
醒来后，苏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瘫软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鸢，你先别哭了，你好不容易出来，先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殷凤潇慌忙说道。
苏鸢抽抽噎噎地问道：“呜，信芳死了，我得回去给他收尸……”
殷凤潇恨铁不成钢，“收什么尸啊，先紧着活人吧！”
“我来之前你婆婆已经被带走了，你和孩子现在回去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一露面立刻就得被抓起来送进牢里，你不顾自己也就罢了，这孩子才这么大，牢里那种地方他怎么能待得下去啊？”
苏鸢终于反应过来。
“对，你说得对，我不能让孩子跟着我们去牢里……”
她仓皇地抓住殷凤潇的手臂，“那，那我该去哪儿啊？我回我娘家吧……”
“不行，我们都能想到的地方，孟庭芝也一定想的到。”
殷凤潇想了想，低声说道：“我想了一路，你先去拂玉山吧，杜信芳的朋友除了城里的，剩下的就都在拂玉山了，你先躲去那里，再想之后的出路。”
苏鸢木然地顺着他的话点头，“好，我躲去那里。”
殷凤潇将她送上马车前又把身上的银子都翻出来给她了，叮嘱道：“一会儿到了拂玉山山脚下，你就让车夫和奶娘离开京城，随便他们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许回京，你的行踪越晚暴露越好。”
“好，那你呢？”苏鸢小声问道。
殷凤潇蹙起眉，“我得回京，盯着宫里的动向。”
-
黄昏，迎仙宫。
陆明珠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梦里，她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唯有心里空落落的。
她恍惚间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好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下来，而后扔到了天边。
她着急地想要拿回自己的心，跑着跑着，就看到了杜信芳和一个女子的身影映入眼帘，两人相伴而行很是亲昵，缓缓地走在她的前面。
陆明珠想上前问一问，却又不敢打扰二人，伸出的手犹豫着又放了下来。
那两人越走越远，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她眼前。
陆明珠着急起来，只好鼓起勇气跑过去拽住杜信芳的衣袖。
“你看到我的心了吗？”
就在杜信芳回头的那一刹那，一阵风忽然吹过，陆明珠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她看不到杜信芳的脸，心中兀自着急，就在这时她猛然惊醒过来。
醒来时，她才发觉天色已近黄昏。
赵明宣呆呆地坐在她的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明珠恍惚间想起了赵明宣刚得知自己怀孕时的情形，那时他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床前，等自己醒来。
只是这一次他神色颓然，全没了之前飞扬的神采。
陆明珠把自己沉睡时发生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臣妾的孩子……”
赵明宣转过头去看着她，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孩子……没有了。”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陆明珠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泪水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滚落。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可能会生下的孩子。
这皇宫便是个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既然戏已开锣，她便要唱个痛快。
陆明珠费力地坐起身，泪水涟涟地看着赵明宣。
“陛下，都是臣妾不好，你怪臣妾吗？”
陆明珠的心里很清楚，在这个时刻，没有什么能比她的眼泪更能蛊惑赵明宣的心。
赵明宣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你又因此受了这么大的罪，朕怎么会怪你？朕已经罚了孟才人，你别气了，好好养好身体。”
孟庭兰已被降为才人了吗？
像是安慰他一般，陆明珠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她虚弱极了，只是这样坐了一会儿便渐渐感觉体力不支。
赵明宣见状，赶忙坐到她的身后，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休息。
陆明珠没有拒绝。
她靠在赵明宣的胸前一言不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