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望见顾庭月冷淡的眼底浮现出几分嘲弄。
大概是觉得看到他狼狈又罪有应得的样子心情不错。
【顾庭月仇恨值:90】
“看来你也就只剩下以势压人的本事了。”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与嘲讽声一前一后响起,莫离蹭了蹭刚刚沾上血的指腹,充耳不闻。
耳边的鸣音还在嗡嗡直响,前不久啃的止痛药药效渐渐消失。
被屏蔽的疼痛丝丝缕缕地从血肉、骨髓里钻出来,蔓延至全身。
莫离脸颊又热又疼,口腔内侧疼,牙疼,嘴唇疼,自己掐出来的伤也疼。
这种清晰的疼痛和体内难以言喻的绞痛、撕裂疼反复地刺激神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伸进口袋。
一颗止疼片自动出现在掌心,他捏起药片,放进嘴里。
“你在做什么?”
头顶传来带着点诡异笑意的询问声,莫离还没想好怎么回,下巴就一痛。
手指紧贴着下颚的弧线抬起,用力,逼得他打开牙关。
莫离皱了下眉,被身体乱七八糟的疼折腾得没法思考,只迟钝地看见顾庭月屈起手指,指骨抵住打开的牙齿,另一只手硬是探进来,取出了表面溶解一点的白色药片。
“这是什么?”
顾庭月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染上唾液的骨节,不紧不慢地问。
他指骨上还印着一个明显的虎牙牙印,莫离额头冒汗,下巴一阵阵地疼,好半晌才堪堪控制住混乱的思维。
苍白的唇瓣扯出一个笑:“我生病了,这是药。”
还是特别稀有的、只有五片的那种。
“是吗。”
顾庭月眉梢微扬,简单应了一声,然后随意地丢下药片。
莫离低下头,看着白色的药片落在白瓷的地板上摔碎,然后一只鞋尖踩上去,转着圈碾过。
皮鞋移开的时候,药片已经变成了一摊粉末。
莫离额角狠狠地一跳,神经抽疼,垂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控制地颤抖、出汗。
“那你就继续病着好了。”
冷漠无情的嗓音从头顶响起,莫离有点无奈,也有点没脾气似地笑了一声:“我都这样了,你可怜可怜我吧。”
“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顾庭月学着他一样笑,握着人清瘦下巴的手摩挲着脸颊,“你怎么有脸,在差点毁掉别人一生的时候,说这种恶心的话?”
“……好吧。”
莫离沉默两秒,耸了耸肩,“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低迷。
嘴唇发白,出汗,颤抖,瘦削的下巴没什么肉,捏上去的时候几乎是直接碰到骨骼和牙齿。
手感称不上好。
“既然犯了罪,就先跟我去一趟警察局,嗯?”
顾庭月眯起眼睛,对人这副刚干完烂事就不以为意的样子气到想笑。
尽管他很清楚,法律根本无法制裁莫离,即便进了警察局,大概也就是去进去喝杯茶的功夫。
然后全须全尾地离开。
空气中再次沉默下来,顾庭月注视着那双乌黑的眼眸失焦涣散,又挣扎着找回焦点。
短暂的沉默后,莫离长叹一口气:“……这有什么意义吗?”
他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也没什么力气思考,比预计中提前几小时失效的止痛药打乱他的思维,系统出品的止疼片也没能吞下。
他现在的状态的确很糟糕,不太适合应付人。
也没什么时间去警察局喝一趟茶。
顾庭月低笑一声,正想说些什么,门口响起两道凌乱的脚步声,他微微放松力气,看向门口。
身材纤细的少年貌似是匆忙赶来,额发凌乱,呼吸不稳,看见休息室里的场景,他眼睛一红:
“你干什么!”
余裕呼吸都仿佛在颤抖一样,双手握紧,身旁的李助理也皱起眉头。
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来这里之前,余裕看到了杨知水。
妆容几乎全蹭花掉的女人像一只被折断的杨柳枝,看起来无比脆弱,又顽强地拒绝威廉搀扶,自己走上保姆车。
没有回头看过一次。
他知道莫离不像他认识的那么温柔善良,知道金主不是个好人,但怎么都没想到,莫离会吃亏。
谋划失败的青年脸上青紫交织,带着伤,被人按在墙上钳住下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听到声音时颤了颤,莫离勉强回神,拍开下巴半松的手。
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门口,声音嘶哑:“处理一下顾先生。”
李助理听见这话,没忍住抬头看了眼老板,眼底浮现出明显的惊疑。
不是,我处理顾庭月,真的假的?
可看见老板苍白的脸色和汗水打湿的额发,他终究还是没忍心吐槽,上前一步挡在了顾庭月身前。
“顾先生,请您不要为难莫总,他现在需要治疗,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等他稳定下来再谈。”
顿了顿,李助理表情诚恳地补充道,“我知道他做的事情很不好,也能理解您的愤怒,但无论如何,现在他的状态都不适合谈事情……哪怕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希望您能给他一点时间。”
顾庭月没有吭声。
他视线凉薄而冷漠地掠过还算熟悉的李助理,落在莫离离开的背影上。
没了厚重的大衣和宽松毛衣的遮挡,他肩膀明显比从前瘦了两圈,能隐隐看见脊椎骨头的形状。
肤色不健康的白。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作祟,他虽然没有应李助理的话,但也没有阻止,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
复而收回视线,看了眼地上散开的药粉。
“莫离生了什么病?”
“……莫总最近胃不太好,医生说是消化方面的问题。”
李助理默了默,回答。
顾庭月听完,缓慢地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收拾好柜子上的化妆包和手机,越过助理走出门外。
留下一片狼藉的休息室。
呢绒的长外套挂在弧形的椅背上,李助理走上前拿起外套,离开前和影院的经理做出了道歉和赔偿。
忙完这些事,他回到车上,后座的老板已经蔫得半死,反应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