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深的话让明徽意外。
他怎么会和她谈爱?
女人脸上诧异难掩,目不转视盯着他表情。
霍砚深十分坦荡,目光毫不遮掩,表情、轮廓都带着隐晦不明味道,是水面下汹涌澎湃的暗潮,又是隐在剑鞘中的寒光利刃。
急不可耐的,锋利的。
可又与之前不同,霍砚深再没那种侵略性姿势,而是刻意与她隔着距离。
似乎是故意如此,给她思考空间。
明徽恍惚,不知如何开口。
她思虑的,不是如何组织语言,是说出答案之后会面对怎样汹涌的情绪。
可她又不敢过多深思,害怕男人窥探到她心思。
“我……”
“明徽,我不想听你敷衍我。”
显然,霍砚深已经看出明徽的犹疑,如今不论说什么只显得是欲盖弥彰。
两人互相对视,谁都没说话。
车窗外阳光璀璨,照得她睁不开眼,微微眯起这瞬间,明徽从缝隙中窥到霍砚深脸上一闪而逝的悲伤。
正如那一夜,她在别墅山脚下碰到他那时一样。
明徽心中更加错愕。
“霍总,明助理,餐厅到了。”
司机依旧没降下隔板,只敲了敲车窗。
霍砚深面容平静,没应声。
明徽手指蜷起,眉目垂下,“霍总,郝市长还在等着您。”
她说不出实话,更说不出违心的话。
霍砚深忽地一笑,沉闷阴晦,压抑凝滞。
他目光凝睇着她,笑声渐渐弱下来。
明徽警惕看着他,霍砚深忽地伸出手卡住她脖颈,力气渐大,慢慢收缩。
“霍砚深!”
胸腔内渐渐减少的氧气让她感到恐慌,明徽忍无可忍想踹他,却被他轻易躲开。
狭小空间内容不得她再施展,大掌袭来,她被男人死死按住,挣扎不了。
窒息到极点,几近濒死之际,明徽听到霍砚深在她耳畔呢喃,声声动人却令她心寒。
“明徽,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下一秒,扼住她脖颈的手松开。
大片新鲜氧气扑面而来,明徽大口呼吸着,眼角有激烈挣扎留下的泪珠。
她心头恐慌不散,甚至聚成厚厚阴云。
刚才,霍砚深真的要掐死她。
面前视线渐渐清晰,明徽看见霍砚深恢复目空一切模样,只是他声音依旧咬牙切齿,看她时依旧轻蔑,“你抗拒和我接触,我偏偏要让你寸步不离跟着我。这次去海城,你陪我。”
明徽身体一滞,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但另一种情绪又浮上心头,显于表面。
但眨眼间又消失,剩下明徽脸上空洞表情。
霍砚深察觉她脸上异样,但并未出声阻止,只饶有兴趣看着她,像是围剿猎物的猎人,要等猎物奋力挣扎,耗尽力气后才发出致命一击,欣赏对方的绝望。
忽然,车窗外响起另一个声音。
“霍总?”
是郝市长。
明徽擦擦眼泪,摆正面容。
霍砚深等她整理好一切,这才开门下车。
“郝市长,久等了。”
“没多久。”
后者不动声色打量明徽一眼,看她鬓边散落头发,若有所思道:“您这位程助理可是让莫老师大加赞赏,她……”
“她是我夫人。”霍砚深脸上笑容淡淡,“明徽。”
明徽听到他声音,条件反射应一声。
郝市长脸上惊讶一瞬,又压下,“原来是霍太太。”
“嗯,她在家太清闲,吵着闹着当我助理。”
霍砚深脚步迈开,市长跟上去,目光暗暗狐疑打量明徽一番,奉承道:“看来霍总和霍太太真是神仙眷侣,情比金坚——”
豪门多腌臜。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常事。
霍砚深也不能免俗,众人皆知他家里一位,身旁却常常跟着另一位。
因而那位副市长将明徽错认成程玉也不奇怪。
只是马屁拍错地方,若是拍程玉,霍砚深或许高兴,拍她,不一定了。
下午的介绍很快就结束,那位科学大佬不知怎的,也不为难她了,只安静听她解说,好似上午的刻薄全是幻觉。
此次十分顺利,回程路上,明徽闭目养神,暗暗想事。
霍砚深带她去海城,算想象之中,意料之外,正好称她心意,更好逃跑。
还有就是明徽找回自信,自从决定离开到现在,明徽其实一直焦虑。她主动被圈禁在家太久,思维僵化,能力倒退,并不确定离开后是否能照顾自己和孩子,但昨天与今天,让她找回自信。
她还是她。
回到霍氏时,霍砚深要加班。
明徽原本想回家,可明怀礼忽然约她在霍氏楼下咖啡馆见面。
为方便员工,霍氏专门在园区内每栋办公楼旁配套建造商业广场,一半招商,一半做食堂。
明徽进电梯。
上次见他,他还急不可耐求明徽要来项目,可小半月都没动静,如今主动见她又不提资金的事儿,是反悔了?
乘电梯到一楼,步行不久就是咖啡馆,隔着玻璃,她远远看见明怀礼身影。
他就坐在门边,模样像是在打电话,脸上笑意弥漫。
明徽快走几步推开咖啡店玻璃门,听见明怀礼声音,“好了宝贝,下次再见。”
明徽脚步顿住,身上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这时,明怀礼也看见他,招手,“阿徽。”
明徽做好心理建设,若无其事坐到他对面,“二叔。”
不远处,两名保镖守在一旁,时刻注意她的动向。
明怀礼讪讪看两人一眼,回头问:“砚深给你配的保镖?”
“嗯。”明徽轻应一声,婉拒服务员拿来的水单,“二叔有事直说。”
她摆明了态度,不愿多留。
明怀礼见她模样并不恼,反而笑呵呵问:“阿徽,项目的事已到哪步?”
明徽淡淡扫他一眼,反问:“二叔资金准备好了?”
“若是资金准备好了,项目自然很快就能到你名下,若是还没准备好,就得再等等了。”
明怀礼脸色一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二叔掏出钱来。”明徽不急不忙道:“四千万而已,二叔拿不出来?”
当初商定子公司由霍砚深与明怀礼共同出资,霍砚深拿六千万,明怀礼拿四千万。如今小半月过去了,霍砚深六千万已经到账,海城项目也已转到明徽投资公司名下,明怀礼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初明徽主动包揽这事儿,是有自己想法,只要海城项目到她公司名下,一切事情就好办了。若明怀礼肯乖乖拿出钱,她便将项目给他,若明怀礼不肯拿钱,海城项目她也自有用处。
看来,明怀礼有异心了。
窗外淅淅沥沥又飘起了雪,咖啡馆内灯光昏暗橙明,明徽收回目光。
明怀礼眉头依然紧皱着,“阿徽,说实话,我手头资金出现点问题。我记得上次给了你分红,不如你帮我垫付。”
明徽表情一顿,立刻意识到明怀礼心思,他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二叔什么意思?”她不疾不徐,“我帮二叔牵线搭桥已经惹怒砚深,二叔还要我继续出钱吗?”
“阿徽,你误会二叔了。”
明怀礼攥着手机,黯然神伤,他痛心疾首模样,“若是我资金流转通畅,何必拉下脸让你帮我?”
明徽不理睬,又听他道:“何况让你垫付只是暂时的,等我资金有转圜余地,会贴补给你。且我记得,当初你父母死后还留有遗物在明家,被我珍藏起来,你不想要?”
明徽一愣,抬眼看他。
“当真?”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