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道州城如此轻易被攻破,也是熊仓的手笔,那随风军攻城之前,他故意调出了大半守城军和一向不太与他对付的长史徐晃,而留下的小半人马皆是他的亲信。于是当随风军攻城的时候,熊仓的那千余人马也就是装装样子,一来二去,这道州城就被随风军探囊取物一半占据了。
唯一的好处便是,道州城虽被占领,但因说到底几乎没怎么攻城,所以城中百姓并没有什么伤亡。
而据崔寄先前查到的消息,熊仓其实早已通敌,约莫也就是大渊初立的那时候,熊仓无意间发现了山中的异常,后来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便与王镜亭联系上了,也早早就表示出愿与他共谋大事的意思。只是王镜亭这一二年纵然与他常有往来,却并不怎么信任他。
直到今年中的时候,王镜亭为巨大的箭矢需求而发愁。直接买现成的兵器显然是不现实的,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铁器铺子能买到他们需要的兵器的数量。就是能买到,估计不出两天便会被人盯上了。所以王镜亭便想到了自己冶铁打造兵器,但是他们藏身的那处山野,虽周围群山环绕,但都不怎么高,也没有什么铁矿煤矿,况且他便是有钱想买回来煤铁自造兵器,也没有路子去买到那样大批量的煤铁。
就是在这时候熊仓却主动找到他,表示愿意为他提供购买煤铁的路子,甚至是冶炼兵器的场所。
王镜亭也算谨慎,试探几次之后也是实在别无他法,便就此有了与熊仓的第一次正式合作。熊仓对王镜亭也是足够坦诚,从帮助他们购买生铁没料,到冶炼铁器,再到最后将冶炼好的兵器送出城,全城几乎都倾尽全力在帮忙。只是王镜亭这人不信任任何人,就连熊仓曾试图问他共有多少兵马,以方便提前确定备料的数量用来制作与人数相匹配的兵器,王镜亭却缄口不言,从头到尾未曾吐露过一句,只说兵器箭矢越多越好,其余的竟然一句也不肯多说。
帮他做了这样多,却如此不被信任,熊仓自然有些恼火,但他自认已经上了王镜亭的船,虽然恼火却也没办法就此一拍两散,还是一如既往尽心尽力。以至于后来王镜亭率军攻城,熊仓都按着他的意思配合得十分默契。
熊仓原以为只要王镜亭进了城,他们的共举大事的约定便算真正达成了,却从来没想过,他是小瞧了王镜亭,也高看了自己。
王镜亭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跟他合作过,因为他根本瞧不上熊仓这个破落户出身却因为运气好才混上了这一州刺史位置的草包。
既然进了城,这熊仓的作用便也不大了,就在王镜亭还在考虑怎么处理熊仓的时候,几封密信和一颗人头便已经被人送到了王镜亭的案上。
那颗人头,便是熊仓。
而杀了熊仓的人,正是道州长史徐晃。
这徐晃是当今皇后徐萤的族兄,虽与皇后不在一枝,但也在五服之内,而且这人算是徐氏一族少有文武兼备的青年才俊。
当时王镜亭刚刚攻下道州的时候,得知这徐晃早先时候被熊仓借口调出,如今道州城既然已经被自己占领,徐晃得知消息大约是不会再回来的。与熊仓这样的人相比,王镜亭其实是有些欣赏徐晃的,除此之外,当然也有利用的意思。自徐氏先家主去世之后,如今的徐氏一族已经不是当时安守族地的模样的,如今的徐家家主正是皇后徐萤的胞兄,这也不是个安分的人,所以王镜亭其实是想借着徐晃与徐家联系上。这徐家虽比不上那些百年大族,但也算是新贵中数一数二的了。
所以王镜亭当时便给徐晃写了封信,信中言词恳切,一点也没表露出招揽的意思来,但却一直没有收到徐晃的回复。王镜亭倒是有些耐心地又让人送了两封信,但也同先前的那封信一样,有去无回,从头到尾未得徐晃只字片语的回复。就在王镜亭恼怒此人油盐不进,还在盘算不能得到的助力干脆让人杀了才算不留后患时,他便收到了徐晃的回复。
与徐晃回复一起送到的便是那几封密信和熊仓的人头。
徐晃的回复是很似是而非的寒暄之语,甚至根本就没有给王镜亭任何回答和许诺。但王镜亭只是看到了那颗人头和那几封密信的内容之后,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已经得到了徐晃的回答。
因为那封密信的内容,正是熊仓与京中联系的部分信件往来,虽然信中的内容不算详尽,但其中也不乏熊仓与王镜亭联系沟通时的细节始末。
至于这几封密信的真假,王镜亭便是想查证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毕竟这信的主人的人头已经在自己跟前放着了。
只这两样东西便给了王镜亭太大的冲击,他甚至当下便将徐晃认同了三四分。
只是即便熊仓当初是故意投靠,然后为朝廷打探消息,但当时他也并不能完全相信徐晃,况且他手里还有几千人马呢。但他既然有心利用徐晃,又不能直接将人丢在城外连见都不见一面。所以他原本试探性地提出想让徐晃带着他的人进城来,也是有将人留在眼皮子底下的意思。
但徐晃却又来了信,只说自己身份尴尬,此时进城恐怕多生口舌,更是坦言王镜亭此刻大约不能完全信任自己,不如等自己再立几样功劳也算投名状才好。况且自己留在城外,一来可做先军防守之用,二来若有对方兵马攻城,自己这几千人马也好呈夹抄之势。所以此时留在城外,更有一举多得的好处。
王镜亭闻言连呼大善,虽然觉得徐晃脾气有些古怪,好像有些傲气在,但心下倒是把对的信任又增加的三五分。脾气再怎么古怪,愿意帮自己便好。
至于傲气……哪个青年才俊没有些傲气的?这样有点傲气的人,一旦真的顺从了,那便轻易不会再反了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