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宋幼菱裸露的肌肤。
高空中，气温远比地面低，冷意渗透进她的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摇摇欲坠的座舱，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透明的玻璃窗上，蛛网般的裂纹还在蔓延，随时可能破碎。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宋幼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睿睿的小脸埋在她的怀里，小小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姐姐……”睿睿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会死吗？”
孩子稚嫩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宋幼菱的心脏。
她紧紧地抱着睿睿，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如此真实，如此迫近。
宋幼菱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不会的，睿睿，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睿睿听。
远处，闪烁的警灯越来越近。
消防队员乘坐着云梯，缓缓上升。
鲜艳的橙红色，在暗夜中格外醒目，像一束希望的光，照亮了宋幼菱绝望的心。
云梯终于到达了他们的座舱。
消防队员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焦急，“一次只能下去一个人，先让孩子下去！”
宋幼菱和柏青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睿睿先下去。
睿睿哭着不肯离开，小手紧紧地抓着宋幼菱的衣服。
“姐姐，爹地，我要和你们一起下去！”
消防队员小心翼翼地将睿睿抱了过去，轻声安慰着他。
看着孩子缓缓下降的身影，宋幼菱的心口一松。
至少，睿睿安全了。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面对死亡，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
她转头看向柏青檀，语气轻松，“你下去吧，我最后一个。”
柏青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你要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而见死不救？”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想让我再一次活在失去你的痛苦里？”
“你明明知道……”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沉重。
宋幼菱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情绪表达如此清晰的柏青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会让他如此痛苦。
“当初你想要的不都得到了吗？”
或许是死亡逼近的缘故，她此刻异常平静，语气也平静得近乎冷漠。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柏青檀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
宋幼菱不相信。
财富，地位，权利，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甚至，为了这些，他愿意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结婚。
座舱在夜空中摇晃，下方是璀璨如星河的拉斯维加斯夜景，此刻却像吞噬一切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
玻璃上的裂纹，像一条条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宋幼菱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柏青檀看着她抿紧的双唇，低低的道：“我做那些都是为了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
“为了我？”
宋幼菱猛地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逼他跟沈云镜结婚？
这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季询喜欢你，他甚至在我父亲面前提起过你，如果我一无所有，我会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会被抢走。”
高空中呼啸的风声，夹杂着男人低声的轻语，如此荒唐而又真实。
宋幼菱第一次触摸到了这个深不可测男人的心。
“幼幼，你不会懂得，一个原本就一无所有的乞丐，突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会做出什么事。”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他眼中的痛苦和执着，在闪烁的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只是想护住我想要的人，我如果什么都不是，那我怎么护得住？”
“幼幼，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害怕我一睁开眼，我依旧什么都不是。我不害怕我一无所有，我害怕连你我都保不住。”
“我不嫉妒季询，但是我怕他抢走你……”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听到季询的名字，宋幼菱微微愣了一下。
季询确实跟她表白过，但柏青檀后面说的事，她并不知情。
他竟然在他爸面前也提起过她吗？
所以他才那么执拗的，要和沈云镜结婚，因为害怕季询把她抢走吗？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苦楚，还有难以言喻的茫然。
宋幼菱看着面前受伤的男人，他在她面前，向来是冷静而自持的，好像任何事情，都不会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她曾经，甚至厌恨他情绪这么稳定。
她的崩溃在他的平静面前显得面目可憎。
可是，现在他受伤了。
衣衫上都是血。
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她以为柏青檀这个男人，不会痛，其实原来也不是。
他也有害怕的东西。
“你说的做的，从来只管自己的心情，但是你根本不管我在想什么，我高不高兴。”
宋幼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跟你在一起，我很窒息，也很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年时间，是我这一生最痛苦不堪回首的时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柏青檀的心脏。
他握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宋幼菱苍白的小脸。
她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眼眸清澈明亮，像一汪清泉，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漠。
她平静地看着他，说出令他窒息的话语。
“如果能平安下去，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吧。”
宋幼菱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柏青檀的耳边轰然炸响。
“柏青檀，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柏青檀的脑海中炸开。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