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璟虽然还没有被解禁,但毕竟要过年了,宫里传话允许仆从出门采买。
故而小年节的宁王府,也同别处人家一样,张灯结彩的。
小年节虽然也称灶神节,但祭灶并不是十分隆重的仪式。
师殷殷往年家里的这一天,基本都是扫宅院、剪窗花和包汤圆。
扫宅院自然是仆从的事,师殷殷与汀药、周巧围坐在正堂偏房包汤圆,云如璟坐在一旁看着她。
此外,还有个徐织萝好奇地趴在门口看。
她不是不知道小年节有包汤圆的习俗,只是往年在家中,都是下人包的,她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
所以她实在不理解师殷殷这个官家娘子怎么会和婢女围在一块包汤圆。
不只是她,云如璟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夫人真是多才多艺。”
还没等师殷殷说话,周巧先答道:“殿下有所不知,往年在军营,都是夫人带着我们一起给将士们包汤圆。”
“是呢!”汀药也说道,“回京以后,小年夜一向也是同四娘子一家过的,少不了也是围在一处包汤圆!”
“你还说呢,”师殷殷嗔道,“你就会拿我的和沅沅的比,哪次不气得我要把你送给叔父家!”
“王妃怎么冤枉人,我只说四娘子的是汤圆,王妃您的——”汀药掩唇偷笑,“是汤扁罢了!”
师殷殷哑口无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椭圆形的汤圆,以及自己包的几个椭圆形汤圆。
此时对面传来云如璟忍俊不禁的笑声,师殷殷恼羞成怒,将手中的汤圆扔过去。
“你不吃你出去!”
云如璟抬手接下汤圆,放回盘中,笑意未褪,“是她打趣你,夫人恼我作甚?”
师殷殷又把那个汤圆扔出去,“没净手别乱碰!”
说罢她又瞪向门外,“还有你!不动手的一个都别吃!”
云如璟往门外看去,见徐织萝鬼鬼祟祟探出身子。
他刚刚确实将注意力都放在师殷殷身上,所以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
徐织萝对上云如璟的目光,随即低着头走进来,拘谨地行礼,“殿下,王妃。”
师殷殷抬头看她,又看了一眼云如璟,嗤笑,“你怕什么,这儿又没有年兽,谁会吃你?”
说罢,她又继续包着汤圆,“你要是想包呢,就去净手,若是没兴趣,就到外面监督他们打扫庭院去!”
徐织萝思考片刻,让茹心去取水净手。
云如璟也给玄参递了个眼神,玄参打了水给他净手。
徐织萝没有包过,拿着一块面团不知所措。
师殷殷有些无语,瞧了汀药一眼。
于是汀药往徐织萝身边坐了坐,给她示范,“孺人,您得先这样,才能把馅包进去……”
“哦,哦……”徐织萝目不转睛看着,还真好好学了起来。
师殷殷察觉到一阵异样的眼光,抬头看见云如璟也拿着一块面团,巴巴地望着她。
她嘴角一抽,垂眼挥手,“阿巧。”
周巧闻言想要起身去教云如璟,却被一道威胁的目光拦下,又乖乖坐了回去。
云如璟凑近了她,“我还是比较喜欢夫人包的这个形状。”
师殷殷深深吐气,两个掌心不断搓着一个汤圆,等停下来一看,竟让她搓成了个圆的!
“这样也好,怎样都好。”云如璟将她掌心的汤圆放到盘子里,笑眯眯看着她。
师殷殷无奈叹了口气,罢了,谁叫这是他家呢?
杀皇子诛九族,杀皇子诛九族,杀皇子诛九族。
她心中默念三遍,然后扯下一块小面团擀开。
云如璟照做。
接着,师殷殷剜起馅料放在面皮上。
云如璟也照做。
最后,师殷殷一点一点收起面皮,把馅料完全包进去,然后双手合起揉搓。
云如璟依然照做。
二人都张开掌心,两颗椭圆形的汤圆。
师殷殷嘴角又是一抽,看向徐织萝。
嗯,徐织萝包的是圆的,她还害怕云如璟和师殷殷生气,有些尴尬地笑笑。
谁知云如璟轻笑一声,“夫人教的果然不一样。”
师殷殷抬头看他,挤出一丝笑意,“还是夫君比较厉害,一学就会。”
云如璟知道她笑得虚情假意,却也甚是享受。
徐织萝看着他们二人,现在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甚至希望师殷殷跟云如璟好好过日子,可不敢再承受一次云如璟的怒火了……
此时,玄参来报:“王妃,桑氏布铺差人来送布料。”
闻言,师殷殷净手出去。
文倩进不来,于是师殷殷便到门外见她。
看着几匹几匹的布料往下搬,师殷殷连忙拦下,“阿倩这是做什么?你们生意本来就好,这样送人你是要累死你阿嫂?”
“王妃怎知我一点都不会呢?”文倩笑着拉住她,“再说了,这也是阿嫂的心意。”
如此,师殷殷也欣然收下,只是见又搬出一个小箱子,纳闷道:“这也是布料?”
文倩凑到她耳边道:“这是宇文娘子送您的香料。”
师殷殷打趣道:“我这王府才封了不到百日,宇文娘子就托人送了我两回香,怕不是明儿我府里的马都要熏一会儿香!”
文倩也低头笑道:“王妃的话,我自会带到!”
师殷殷推着她,“今日是小年,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
于是文倩告别师殷殷,乘车离去。
晚膳之后,师殷殷又与汀药、周巧在一起剪窗花。
“玄参,你去将剩下的汤圆给大家分分,若是不够叫他们自己去拿食材包。”
师殷殷在烛火下比对红纸,“还有门口那几个木头,狗不吃的给他们吃!”
师殷殷从前虽然脾气不好,一点就炸,但是也在军营里养成了“分享”的习惯。
玄参自然也听得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有多的给他们送过去。
但这些勋卫一直监视着宁王府,师殷殷难免心中有气,嘴上还是要“恶毒”一些。
徐织萝又蹲在一边看她,师殷殷纳了闷了,“是不是我不请你,你就不会动手?”
“我……”徐织萝低下头,说不出话。
师殷殷放下窗纸,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确实烦你。但凡是个正常人,面对向自己下了两次毒的人,很难没有恨意吧?”
徐织萝的头埋得更低了。
云如璟默默地看着师殷殷。
“所以我故意设局,让你传出爬床的污名,让长公主厌弃你,让你作妾,让你看不惯我又不得不跪在我这个主母的脚下。”
“也许这些还不够,我应当无止休地打骂你,在每一个团圆的佳节里,冷落你,无视你,让你在嘉月轩孤独地守着你那些痴心妄想。”
师殷殷垂眼轻笑。
“罢了,我也很累的。”
徐织萝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师殷殷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大过节的哭什么?晦气!”说罢,她起身便走了。
云如璟随她离去,只剩徐织萝坐在原地呜咽,烛火被开门的风吹得晃了一下。
门关上,风也停了,烛火依旧照着桌上未剪完的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