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过于劳累或者是喝了酒,占了其中一样,我都能呼呼大睡。
可奇怪的是,我明明深感疲惫,又喝下了整瓶烈酒,此时却清醒的出奇。
只要醒着,记忆就像是被装进了沙漏,翻来覆去,重蹈覆辙。
这种反反复复的情绪不断的折磨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我得想办法睡一觉,因为只有睡着了,才会短暂的忘记悲痛。
于是,我把家里储存的所有酒都搬到了茶几上,啤的白的,精酿的葡萄的。
我不信我喝不醉,我不信我睡不着!
斜靠在沙发上,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当再次睁开眼,房间的窗帘拉着,房顶的灯泛着惨白的光。
应该是晚上了,我整整睡了一天。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至少我这一整天逃离了悲伤的泥沼。
“北山哥,喝杯蜂蜜牛奶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侧传来,我侧脸看了看,是蒋南溪,她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牛奶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杯子,扯着沙哑的嗓子问道:“南溪,你怎么在这?”
“知夏姐让我过来的,她说你今天肯定会喝酒,让我过来给你热一杯蜂蜜牛奶。”
“那她人呢?”
过了片刻,蒋南溪支支吾吾的说道:“在......在医院。”
我急忙追问:“她怎么了?”
“早上的时候,知夏姐在公司晕倒了。”
这几天我没合过眼,程知夏也是,况且还感染了风寒并未痊愈,再加上一回来就跑去公司上班,就是铁人,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从沙发上翻身起来,却不想碰倒了一大片啤酒瓶,发出一阵“听令哐啷,”异常刺耳的响声。
“你去干嘛?”蒋南溪问道。
“我去医院看看知夏。”
“北山哥,我刚从医院过来,知夏姐已经没事了,那边有晓冬哥看着,你就别去了。”
停了停,蒋南溪接着说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去,知夏姐看到了只会给她增加情绪上的负担。”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疯长出来的胡子,最终放弃了去医院的想法。
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蒋南溪则收拾着满地横七竖八的酒瓶和到处散落的烟头。
“南溪,你现在的工作还能适应吗?”
“能适应,嫂子......”蒋南溪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知道她怕“嫂子”这个敏感的词汇触动我脆弱的神经,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得不承认,我在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心里确实一阵绞痛,只是我不应该将自己痛苦的情绪显现出来,更不应该将这种坏情绪传递给周围那些在乎我的人。
我强忍悲痛,说道:“没事南溪,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蒋南溪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嫂子打过招呼,所以同事们对我很照顾。”
我又问道:“公司现在是方总在打理吗?”
“嗯,方总本来计划去国外的,现在留下了,只有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出了国。”
“他还好吧?”
蒋南溪摇摇头,说道:“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今天下班的时候我还见方总了,他一个人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默默的抽着烟。”
的确,即使方正和方杞谈不上父女情深,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又能好受到哪去呢?
我为自己点上一支烟,重重的吸了一口,然后问道:“南溪,姑姑接过来了没有。”
“还没有。”
“抽时间尽快接过来吧。”
“嗯。”
蒋南溪的命运足够悲惨,我希望她过的好一些。看着她现在慢慢好了起来,我也很欣慰。
“南溪,累了一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北山哥,让我陪陪你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我心里确实很难过,但是陪伴压根缓解不了我的难过,还会将压抑的情绪的传递给别人。
于是我说道:“我没事的,你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见蒋南溪还在犹豫,我说道:“我真没事。”
蒋南溪这才应道:“那好吧。”
蒋南溪离开后,我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也好,一个人的时候是哭是笑,是醒是醉,是欢乐是悲伤,这些都是自己的,也不用刻意掩藏。
我将剩下的半瓶白酒喝掉之后,抱着方杞那包带血的衣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我把与她相识到如今的所有画面想了一遍又一遍,暗夜里的眼泪流了一茬又一茬。
直到天明!
什么都没做,我就这样在床上静静的躺着,盯着从窗帘透进来的光斑怔怔的看着,看着它们从左边移到右边,由明亮变的黯淡。
我好像对世界失去了知觉,不饿不渴,不拉不尿。就像是一台长满锈斑的机器人,只是机械的翻身,机械的移动目光,机械的掉下眼泪。
但又好像没有失去知觉,因为我依然心脏会痛,头也会疼,呼吸困难,睡不着觉。
我恨不得用斧子劈开我的脑袋,用匕首剜出我的心脏,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磨着它们。
临近傍晚,房子的门被推开了,来人是冯曜。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伸出两根手指凑在我的鼻子上试着我的鼻息。
确认还有呼吸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还活着,还活着。”
我无心理会冯曜开的玩笑,只是仰面继续看着屋顶。
冯曜继续说道:“哥们,起来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不去。”
“你就这么躺着我看着都着急。”
“你可以不看。”
“嘿......你丫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受我媳妇跟知夏的委托,你他妈以为我愿意来看你这副死人样啊?”
我无言,只能沉默。
冯曜长叹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挺可悲的,打小没了父母,没过两年,爷爷又撒手人寰,好不容易爱了个知夏吧,人家老父还百般阻挠,后来遇上个灵魂伴侣方杞,本以为你苦尽甘来,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
“你他妈要是不会安慰人可以选择闭嘴。”
“走,哥们请你喝两杯。”
我没法拒绝冯曜的邀请,因为我确实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不然真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夜晚我该如何度过。